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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房间(1/1)

我感到平静,我在消亡。我位于一个黑暗的房间,就像活在一个故事里。我能捕捉它的细节来书写我的作品——我躺在床上,这里只有我和房间。外面的霓虹射过来,窗栏像监狱一样。不过现在,它们不再闪耀,繁华消停了。

我能看见门,但是我拒绝出去。我不想面对糟糕的、使我焦虑的他们。我像阴沟里的老鼠,还是病恹恹的,但是我有房间,而且还能叙述——

柜子里很黑,和门一样黑,门把手失去了光彩,柔软的抱枕托着我的头。我只能给它眼泪。没有盐水可以喝,也没有食物可以吃,我只能给予它们无尽的眼泪。只要眼泪榨干了我,我就能忘却痛苦!尽管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痛苦,我甚至不能描述痛苦是什么。谁能精准无误地描述痛苦呢?所有人都在叙述痛苦反射在自己身上的模样——属于自我的轻浮痛苦,而非属于痛苦的无解自我。没有一位圣人愿意把自己的灵魂献给痛苦,多数人只是膜拜痛苦的偶像,并为此感动。他们甚至不想(而不是不能)认清自己的痛苦本质,对其而言,“痛苦”是一根兢兢业业的道具,是为取悦自我而动。

但是袭击我的“痛苦”与它不同,这种“痛苦”是抱脸虫的女阴,一边侵略主体,一边产下异卵。总有一天那只带着自我基因的残暴怪物要从我那休克的躯壳里破体而出!我期待生死交接的一刻,却难以舍弃人间烟火,尽管我已丧失欲望,却也被无穷的情丝勾连拉扯。

我在感冒,鼻腔被堵塞了,喉咙也无法发声,但是我有——被眼泪浸湿的玩偶、被子、睡衣。我不冷——我以为我不冷,但是我的足下一片冰凉,我无法捂热自己。我是这个房间冰冷黑暗的一部分。我不能出去,每当我想要出去,那个念头就会被黑色门打回来。我会打扰别人,那样不好——对我对他人都是一种伤害。

我盖着被子,但是没有用,我是冷的,外物没有用。在凌乱的房间,我是被揉成一团的脏衣服,冰冷的月光照在我的身上,雪上加霜。我并不排斥寒冷和饥饿,她们像我的朋友,折磨我,又爱我,她们永远不会抛弃我。

我在流泪,可我感觉自己十分幸福,像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但我不是女孩,也不是火柴,我是雪,我是脚印,我是无形的叙述者,我在讲一个真实的故事。故事是我的一部分,我是故事的一部分。我是房间,我是黑暗,我在这冰冷的地方,无比幸福。幸福不需要食物,食物使我痛苦。

我能看见墙上的灯,它几乎和天花板融在一起,有时候我能看见它,有时候不能。当我用手捂住画面的一边,它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那暧昧的轮廓之间,溢出星星般闪耀的银点,是浪漫的月光,像情人一样。

我在黑暗中,精妙绝伦的幻觉对我宠爱有加,电脑主机上呼吸的蓝光正在给我讲故事,那些生机勃勃蓝色故事投射在白色衣柜上。但是衣柜开了一个口,里面黑漆漆的。贪得无厌的嘴和门一样黑。这里静得出奇,却有无形的夜曲流出,我拨动不了衣柜上琴弦般的竖纹,但机箱里的噪音会唱歌和说话,所有故事都融在他混沌无序的绝妙律动中,我不存在,却无所不在。

床头比我更冷,他光滑有致,曲线玲珑。我会吻那伶俐的手,随即凝视反光表皮上模糊的自我。我与黑暗相融,只有手机屏幕的死白的幽光能被反光的包浆木解读,在此之中,我才意识到——自我的存在只能是活动的遮蔽物。是我割裂了静态的优美,使其变成活生生的怪物。

当我伸展开来,手便能抚摸墙壁。墙更粗糙,也更平整。我和它的温差比不上我的手与肚脐。只要我尚在呼吸,便是一坨温暖的死肉。温差太大了,血液在流动,光在变化,我在叙述消亡。有趣的是,在这种消极负面的叙述中,我的意识焕发生机。

我是一只死去的蛾子,房间是我的茧,也是我的坟墓,语言是我的陪葬品,而文字是我的棺材。我在墓中打造我的棺材,期待着一个心怀不轨的盗墓贼进来,他将使我因愤怒而起死回生。我是一个幽灵,于虚妄中永垂不朽。

外面消停了,这时候我才发现——原来窗框才是最黑的。外面正在下雨,湿漉漉的。窗帘的一角被拉开,五光十色印在模糊肮脏的雨玻璃上。我并不知道有没有人进来,或是能进来,我与“黑暗”在谈一场无止境的恋爱。我是一只病恹恹的吸血鬼,失血过多,患了贫血症,我想着爱,那比死更强大。但是我与黑暗的恋爱是一场可悲的单相思。黑暗是死的,而我暂时无法与它共眠。

我的世界在幻觉中发生绝妙形变,它们变成万千崇高之灵,如镜面一般反射我的爱。我假以为那是对我的回应。我不真。

我感到疲惫,被拖入它的深海。沥青堵了我的口。

(我从焦虑恐慌的状态回到了疲惫,继而再度丧失了叙述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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