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坐上汽车，驶离地下车库，天奎握着方向盘的手心都还是汗渍渍的，他远没有表现的那么淡定自如。

哪怕已经谈判了一千次，第一千零一次他依旧会不知所措。

幼时被人欺凌落下的后遗症，虽然表面不显，但这二十多年来与人交往时会慌乱的毛病一点点也没有好转，只有和戴岱相处时是例外。

戴岱比天奎小三岁，幼时一个住在城东边，一个住在城西边的两人本该毫无交集，却因学校春游的大巴相撞而相识。

事故发生在山路上，两辆大巴受损了，但幸运的是没有人员伤亡。在大家都在等待替换的大巴时，刚上一年级皮得不行东溜达西串门的戴岱，发现对面学校有一个被排除在外的学生，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事故的大巴车边玩轮胎，连背包也被其他人抢了。

从小崇拜英雄，自认为拥有使命的戴岱当即就把人偷渡回了自己班里，不知道当时双方老师怎么都没发现，反正戴岱就一路把天奎这个四年级傻鹤混在一群一年级矮鸡仔里给带回了家。

后来更不知怎么的，可能是戴岱以死相逼硬是要认天奎这个“小弟”，那时还十分木讷被他人当成傻子戏弄的天奎开始跟在戴岱身后当个小跟班，跟着他开始学这个学那个，戴家人也把他当成了自家的一份子，该有的总是少不了他。

想到这儿，天奎揉了揉太阳穴，从下午开始就有点不好的预感，不知道戴岱一个人在家有没有又出现什么乱子。

他一脚油门，驶入了前往临河新区的车水马龙中。

当天奎抵达住处时，夜色已经渐渐笼罩了市区。

戴岱所居住的这个高层酒店式公寓，是他高中时给哥哥公司做策划拿到的分成买下的，当初还感叹钱不够只能买下这个较偏远的地段，如今经过多年的发展，附近开出了新地标的商业中心，新的地铁线也挖到了楼下，已经成为了又一个城市中心。

“怎么不开灯？”

客厅里一片黑暗，只有电脑的屏幕散发着微微的荧光。天奎打开了灯，熟门熟路换了鞋，他一年中的多数时间都住在戴岱的公寓里，这名义上的公司宿舍。

“戴总，怎么不开灯？”天奎再次问了一句。自从戴岱大学玩脱了被开除后开了自己的公司，身为助理的天奎就再也没直呼过他的名字。

客厅里巨大的沙发里瘫睡了一具蜷缩起来的身躯，不壮的身形套了一条松松垮垮的针织衫，似是一名在抽条的高中生。听见响动，他从肚子底下伸出一只苍白的手甩了甩，没有答话。

被吵醒的戴岱头发乱蓬蓬的，几丝少年感十足的刘海垂在额前，似乎还没有适应突然打开的刺眼灯光，半眯着眼，有些神情恍惚地盯着自家助理。他本是在看文件，困了之后又懒得爬回卧室，就自暴自弃地以沙发为床。

“回来了？”过了半晌，他的目光才恢复清明，黑色双眸射出的眼神锐利如剑，与他软萌的外貌截然不同。戴岱这人虽然平日里极度不靠谱，了解他的人没有一个敢小瞧他。年仅23的他，作为策划人的职业生涯居然有近十年。他并不拘泥与某个行业，也经常无视行业规则，一旦碰上感兴趣的事物，便要插上一脚。

“戴总，只拿到了规划规划，公司账目和手头项目的资料蔡昊不肯松口。”天奎把带回来的资料交给他。

“嗯，也没对另外两个抱有希望，我发邮件时胡扯的，原件我之前就问老周要的来了。”戴岱感觉有些冷，将天奎脱下的外套盖在了身上：“还有，今天最后到了几人？”

“如你所预测的一样，只有蔡昊一人。其他几个都公休了，我今天过去时大厅里都没有人，初步打探了一下，整个公司空了一半。大概都是听见富二代要接手公司，都去找下家了。”

天奎如实汇报了今天的所见所闻，戴岱一目十行低头看着文件，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天奎也不说话，静静的坐到他旁边等他看文件。

暖黄的灯光从戴岱的头顶洒下，给这个混世大魔王加了一层名为”乖“的伪装色。从小他就用一张天真可爱的脸骗走了大院里叔叔阿姨爷爷奶奶的糖；长大后柔和的面部曲线，精致的五官，结合了锐利的眼神也没给人突兀的不和谐感，反倒是可爱中增加了一丝另类的神秘。

光洋的案子可以说是相当棘手了。老周总像是甩狗皮膏药一般把这个烂摊子丢给他们，也就戴岱会笑嘻嘻接过去，还帮自己把翘起来的膏药角给贴贴牢。

“他们能主动离开也算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大约过了15分钟，戴岱看完了手里的文件，又从茶几上的零食堆里翻出一个硬盘交给天奎。

“之前做筛查的时候，我总觉得那个牵线的家伙给的情报不准确，就又找了邱大胖那边的人帮我查了一下，你猜怎么着？”

戴岱从头到尾始终在笑，上翘的嘴角弧度却散发着寒意。

天奎接过硬盘插到电脑上，里面不只有大量的文档，还有不少照片。

就光光扫一眼，照片上的内容就令人心惊。

照片拍得不是特别清晰，拍摄地也不止一个，边上作陪的人也换了好几拨，但是主要人物赫然就是光洋的分管老总们和几个高管，甚至还有部分艺人。

文档里的内容更是详细到无从辩解的程度。

光洋影视的高层由蔡昊一位负责最终决策的总经理外加七个分管经理构成，七个部门分别是演艺经纪部，公关部，策划开发部，执行制作部，财务部，运营部和法律部。

演艺经纪部负责管理经纪人和艺人的招募和相关通告。

公关部主主要针对市场和渠道，光洋目前的苟延残喘主要靠着一个强悍的公关团队。

策划开发部根据市场需求策划活动和开发电视剧，旗下挂靠着若干编剧团队。

执行制作部在开发部的基础上制定方案，并且负责项目内需要的设计和相关工程。

财务部负责预算开支等，在光洋对外部剧组的融资审批也是由财务部说了算。

运营部管的比较杂，上到安排媒体采访，下到食堂招收个洗菜阿姨，都是跟运营部挂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