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话说不知什么年号什么年间,
南地炉州之内,有一治世之才,虽有经天纬地之能,却生厌世心性,隐居六盘山内,以天地为尊,草木为友,自耕自食,终日自得。
公子姓张,名黎,字从众。独居一园,修有竹堂草屋,院内寒兰成行,又称兰园居士。
这日,正是谷雨时节。
春日里的清晨,空气清新自然,闻之令人心旷神怡。
张黎看这绿木成荫,耳听雀鸟间啼,而日光初升,洒下斑驳树影,这山野老林,虽无名花繁茂,却有野草丛生,万物有得,正是一派欣欣向荣之景,心生感慨,遂面露笑容。
换个角度,远看公子长身而立,面上笑意似有非有,这世外之地映衬着,若有擅画者来,这画中景却要千金难求了。
不妨公子突生雅兴,双手背后,信步向去岁新栽的梅树走去。到了停在树下,环顾四周,他双袖扬起,伸了个懒腰。刚把手臂放下,又是一声高喝,待音收,端起小几上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还好,并无响声。
这般狂士作态后,你待如何?
张卿竟是由天看地,面朝草木,畅畅而谈起来。
看来,隐居者果真不同!
这一言起,便没了时辰。
从晨曦微露,到星月顿现,直至更深露重,遂又轮回,循环往复。声音时而高亢,时而低沉,绵延不绝,便如那群山一般。目光时而闪亮,时而迷离,更似那飘渺又无处不在的微风一样。
这张黎本就洒脱自在,坐卧随心,谈兴起,也不觉饥饿,况且一旁昨日续满的茶水足够,就这么一人言,天地百木听,渴了饮水,若有困顿之意,便往那梅树依靠稍稍合眼休整,醒来便接上前言,如此三天三夜才算完。
其间张黎品时事,谈古今,说道理,论德行,皆是一番令人听来醍醐灌顶之语。若这山野里有人在,怕是要感叹一番,张卿大才!
可惜没有,庸碌人世间,哪有那么多闲人?
不论如何,张卿才能心性皆称得上是卓尔不群,不然也不会惊动天上青君。
子仰青君,位列仙班,掌人世教化,享学子参拜。在此先按下不表。
说回那张黎,公子此番论道结束后,遍观草木,除那兰木,便只这梅树,看着似有灵性。
张黎对梅树喃道“你听了我的话,可要修仙问道一番?”
后又失笑“常听那志怪中言,九窍者可自行修炼,你虽有高洁之质,却无有一窍,如何得道?可见我也语多成痴了。”又摇头回屋,休息去了。
梅树新栽,成不成活尚不可知,遑论修道?只是便宜了树后一株……且称它野草吧。
这株野草不知存活了多少载,论起来,从这炉州原先为荒草野岭,人迹罕至之地;直到如今市井昌盛,出现连山上也偶有砍柴老叟,嬉戏戏耍孩童之景,不知经了几朝几代,它竟然一直这幅样子,无长无枯,不知是个什么怪物。所幸只是长在这顽石之间,无人来处,并无外力搅和,倒也默默肆意。
这绿物,似草非草,似木非木,似花非花,似藤非藤。乃是上届众神还在,又逢炉州地动之时,从地下熔炉之内被底下冲力硬抛上来一团绿物。
只是它一朝得见天日,便无师自通般拼了命的吸取日月精华,山河灵气,正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虽是愚顽木胎,也任它一番造化。
山中无岁月,绿物已是能听懂人言。
距离它初能听懂人言已经又过了百年,只可惜刚到地面托生之时,匍匐之物,只瞅见眼前绿草,便也只化成那般模样,因此被资质所迫,如今还是一株随风摇曳的野草。
自从张黎居于此地,这株野草虽然只是草体,也觉通体舒坦,虽不道为何,但总归是好事。久而久之,灵力竟也能稍稍化出几分,由是如此,那草便觉得定是那张卿缘故,便更愿意亲近张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