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幽进了朱萱堂,女峤娘娘少见的穿了一身胭脂色套身幅裙。
她正年轻,生的也是面貌俊俏,只往日里都是往庄重贵气里打扮,倒失了本来颜色。
一见望幽,女峤未开言先含笑,亲自斟了茶,待望幽施礼后坐下,亲自递给她,望幽接了。
女峤方道“星君今日怎么有空前来?”
望幽是个万事不显于脸上的性子,即便她如今心情激动,面上也是惯常的淡然。
“前来禀报娘娘,望幽欲前往下界,归期不定。”
“下界?怎么又去,百年前星君已经去过。”女峤面带悲悯,
“五十载寻觅故人,天庭众仙听闻,皆赞太阴星君重情,如今百年时光匆匆而过,星君怎的又要去?”
“说来合该个人缘法,小仙百年闭门,甫出门,便识得青姝,虽然在一起只有短短十数日。
想来酒逢知己千杯少,我与青姝朝夕相处,如影随形,她一番赤诚心性,得她相伴,这世间才不显得无趣。”望幽看向女峤,两人相视着点点头。
本以为能一直这样下去,长长久久处着。小仙不才,只想护她一生喜乐安稳。毕竟她口口声唤我姐姐,满腔真意。”太阴星君似乎回忆起前事,眼神渺远。
“后来····每每思及当日事,小仙……恨不能代她受过。”
望幽一番剖白,声音无有起伏,却听得女峤鼻头泛酸,“既如此,星君此番下界是……”
“正如娘娘所说,我寻觅五十载,自困五十载,如今也应是够了。
近些日子春光大盛,月宫里琼花怒放,小仙便想去下界走走。
一来历练,早就禀了娘娘,要去历练一番,以便辅佐娘娘。
之前青姝的事,小仙下界寻觅浮沉,匆匆略过,也没好好体察人情。
后又逢娘娘将养,此事也便搁下了。”
女峤听了,神色微动。
望幽又言“如今,娘娘既然静修结束,可见小仙辅佐之日不远,况且下界之事,也有小仙私心。”
女峤笑“怎么?星君不全为公事么,还有私心?”
望幽轻叹一口气,“娘娘,青姝出事那日,我们本正在钱塘赏景游玩。只是如今景色依旧,游人熙攘,我二人却是劳燕分飞已经百载。”
“斯人已逝,星君也不要过分伤怀。”
“嗯,娘娘说的是,青姝是个顽皮性子,却最注意细微之处,她定是不愿意小仙一直感伤。”
“星君如此想,才是正理”
“不怕娘娘笑话,此次凡间,钱塘少不得要故地重游一番。”
女峤笑道“大好韶华,自该如此!”
又道“星君打算去多久?”
“娘娘宣召,定会速回,其余人就算了。”
女峤知她是吃了那次北布天师的亏,再不肯与众仙交好了。
“如此,你便下界吧,只一件事,除非遇到魔物或大奸大恶之人,否则不可妄动仙法。
凡间繁华悲苦,皆是风吹轮转来,星君切勿入心太深。”
“多谢娘娘,小仙谨记。”
看着望幽月白衣袍缓缓而去,女峤叹口气,当日确是做错了。
只恨自己大意,着了别人的计谋,北布天师那样骗望幽,自己竟然无所察觉。
六盘山生灵之事,终究要有人负责,青姝虽无甚过错,却生之便有原罪。
只苦了太阴星君。
朱萱堂云雾飘渺,传来女峤娘娘轻轻叹息。
尚然宫
子仰青君所居,宫殿朴实无华,猫熊的鹅毛软床怕是最贵重的东西了。
猫熊虽爱兰叶,尚然宫里却并无种植,一般都是仙童去下界采购,此时逢兰叶库存不够,小童正禀告青君。
子仰道“怎么又不够了,半旬前才采购,猫熊最近又多吃了?”
小童道“回仙君的话,确实较往常吃的多些,且还有一事。
青君不知,往日属下照料日日与猫熊相处,不觉有异,那日丹若仙子前来,调笑猫熊似是胖了。
自那日起,属下留了心,近些日子发现,猫熊肚子的确大了许多,不知是何意?”
“能有何意?吃的多了,肥了。”子仰口里毫不留情,
“断了它的吃食,这么肥不是养身法子,传出去都知我溺爱它,让它越发大胆了,这些年它打遍其他仙家爱宠,我看啊,咱这猫熊还想混个王当当呢!”
“青君,属下是看,猫熊可能怀孕了。”小童面色红通小声道。
“你也觉得该搓搓它吧,想来除了百年前青姝仙子打它一回,它鼻青脸肿缩着不动,再不敢逞威风,这么些年竟是没人能治的了它了,一晃,不觉是又一个百年了。”子仰青君微叹道。
“青君,属下刚说的是,猫熊可能怀孕了!”小童声音大些又说一遍。
“嗯?什么,怀孕?它?那个一丢丢大的猫熊?”
“是……”
“它跟谁怀的?”
“这属下倒是不知”
“不对,她只能跟同属的□□才能怀吧!”
“应该是。”
“可天上除了我这,其他仙家宫里也没听闻谁养猫熊啊?”
“属下,属下曾听闻,西陵幽皇殿下近些年常来天上,有时会带着小动物,不知是不是……”
“那小子!肯定是他了,他年幼时便爱捉弄老仙家们的爱宠,当时惹得西王母日日被老仙家们告状告的要狠狠处置他,如今猫熊的做态,怕是合他脾气!”
“那此事要怎么办?”
“既然猫熊揣崽了,就不断它兰叶,你下界多采购些,我也没见过怀孕动物是何模样,少不得还得劳烦仙医凌冬,你且去吧,我去凌冬那儿走一趟。”
小童领命前去。
子仰喃喃“真是,这青君当的,还要操着老父的心!”
九九重天,轩宸宫
新飞升的仙子,身着黄裳,正与帝古陛下身侧打扇,只见她容颜娇媚,体态微丰,比之黄鹂十三,更添韵味。
“妙生,你如今年岁几何?”
“回陛下,若是自成人化形起,小仙如今也三百岁了。”
“噢,你如何化得人形?”
“这可说来话长了,想当日,一个公子执笔作画,未完,却突遇袭击,画作染了血污,残破不堪。
后几经波折,画被一个道士看到,续了残作,置与道观,日日吸收供奉,这才让画中人也就是小仙修得了人形。”
“怪不得你生得如此色容绝艳,原来果真是画中人。”
“陛下取笑了,天庭上仙娥众多,俱是貌美非凡,小仙这点儿姿色哪里敢称得上绝色呢?”
“妙生……妙生自是不同的。”帝古陛下神情恍惚,似是隔着打扇人看见了其他。
“陛下?”
“嗯,怎么?”
“陛下怎么发起呆了?”
“噢……原是无事,忆起当日你在赦政殿上声音甜美,娇娇软软说你成仙历程,一时失了神。”
“陛下,惯会哄人的,妙生就在这里,在陛下眼前站着,陛下怎么还须忆?”
“呵呵,偏你戳破朕!”
“陛下!”妙生蹙眉努嘴,趣态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