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诺踏着深夜的月色回家时，

才发现家里的水电费欠缴了，催交的单子大剌剌地粘在楼梯旁的墙面上，

“程展雁”三个字刺痛了程诺的眼睛，

程诺眨眨眼，缓解了一下干涩的眼睛，

尽量平静地把那张单子给撕下来了，

却匆匆揉成一团，塞进了书包边上。

这栋老楼里，人人都会道他一句可怜，

也时不时有人会带着不知真假的善意来询问过他，

几乎是被当地警察局的人看着长大的，

可没人能帮他，

程诺到现在也能回忆起，

幼小的他头破血流地跑到警察局，

忐忑不安的那三个小时里，

心里无限的害怕像一个黑洞，越来越大，

是我不乖吗

为什么爸爸会打我

是我变成坏孩子

爸爸不爱我了吗

周围的人来来往往，

也不曾有一个人抱住他，

轻声安慰他，

告诉幼小的质问着自己的他，

不是的，不是你变成坏孩子了，不是你的错。

程诺逐渐麻木了起来，

眼神变成空洞的模样，

后来也终于开始习惯了，

可悲和愤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自己丢弃了，

长大后也能用千篇一律敷衍的微笑的蒙混过去了。

“这种事怎么管啊。”

“他家就他爷俩了，下手不知轻重了些。”

“但这么下去也不太行啊，这孩子也太小了。”

“可是也没办法啊

他爸被带走的话，程诺谁管啊。”

叔叔为难的表情和姑姑不耐烦的眼神转向了程诺，

而程诺只是抱着自己包扎好的手臂，一言不发。

他觉得喘不上来气。

程诺有些面无表情地想，

不知道户口本又被藏去哪了。

九岁的他在一个散发着水润气息的早晨，

一如既往的被妈妈轻声唤起时，

还是一个从未被大声吼过的娇气小孩，即使是程展雁并不细致的对他，

声音偶尔大了一点吓着了程诺，

有些瑟缩的程诺也马上会被温柔的妈妈抱紧怀里，

“程展雁你怎么又凶诺诺！你就乘着诺诺不爱说话欺负诺诺！”

“诺诺出生的时候你不在我吃了多少苦，你还凶诺诺！”

“你这个负心汉！你就是嫌弃我和诺诺！”

然后程展雁就会被不由分说地训成一脸菜青色，

还要硬着头皮去安慰哭成一团的母子，

程诺便就窝在柔软的妈妈的怀里，

偷偷的笑着，含着眼泪泡泡的眼睛也弯了起来。

后来妈妈抱着程诺，悄声告诉他，

“诺诺不要害怕爸爸，爸爸最爱你啦。”

说着轻轻地亲了一下程诺，

微凉的脸蹭着程诺，把程诺蹭得痒痒的，

“我也最爱你啦。”

可是后来短短的三个月里，

妈妈就像一朵不敌时间枯萎的花，

日复一日的消瘦了。

程诺太小了，

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也反应不过来，

他只是觉得那三个月好漫长，

每周只有短短的一下午见到妈妈，

才能够扑进即使瘦弱却依然柔软的怀抱，

然后又被面无表情的程展雁一语不发地强硬拉走。

直到那个血红色天空的黄昏，

瘦弱地像一张白纸的妈妈上一秒还在对他笑着，

温柔的听着他磕磕巴巴地说着学校发生的趣事，

下一秒就突然喘不上来气了，

旁边的机器滴—滴—滴—的叫声刺着程诺的耳朵。

程诺满脑子空白，

门被大力的冲开，

程展雁冲了进来，猛地撞开了愣在原地的程诺。

程诺一下摔坐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