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两人被这“咣当”一声, 吓了一颤。</p>
贾赦眼里簇着火苗, 横扫了眼面色带着些苍白的赵嬷嬷, 定定的看向张氏,“琳琅, 你我谈心只有一回。你这一次再沉默以对,亦或是真真假假谎言相骗,连我都不肯交心。那我也没办法了,只能喊爹了!”</p>
顿了顿, 贾赦似乎抓到了救命稻草般, 抬头挺胸,带着些傲然开口:“我爹的行事作风,先前我就跟你分析过了,让你暴、毙找个人代替你。到时候你张家的谋划打算,我们也能够知晓得一清二楚。”</p>
“大……”赵嬷嬷听到这话, “噗通”一声双膝跪地, 声音无比的急切,透着浓浓的焦虑, “大少爷, 您息怒,都是老奴的错, 都是老奴的错, 是老奴……”</p>
边说, 还不停地磕头。</p>
伴随着哭噎的磕头声刹那间传遍了偌大的房间, 听得人心中莫名的有些悲戚之感。贾赦静静的看着张氏, 看着人似乎视若无睹,无视着这奶嬷嬷,眉头紧紧拧成了了疙瘩。</p>
张氏依旧目光定定的看着贾赦。</p>
贾赦缓缓吁口气,强忍住内心涌现万千的情绪,将手环绕与胸前,目光带这些冷淡横扫了眼脑门都磕碰了的赵嬷嬷,冷酷着开口:“既然如此,你们就在屋子里好好呆着吧。从今后,大少奶奶病了。”</p>
说完,贾赦毫不犹豫转身就走。</p>
普法【……】</p>
张氏:“…………”</p>
目睹着贾赦再一次转身决然毅然离开的模样,张氏身形僵硬了一瞬。眼看着人都跨出门槛了,张氏咬破了唇畔,嗅着淡淡的血腥之气,失声问道:“相公,你我之间就只有利益可言了,没有半点夫妻情分?!”</p>
听到背后一声说到最后带着些哽咽的话语,贾赦缓缓转眸,定定的看着双目含泪的张氏,眸光扫过带着血色的唇畔,眼眸黯淡了一瞬。往后退了两步,依在门板上,贾赦失笑了一声:“我也想跟你谈情分。从一开始捞着你张家,就是因为夫妻情分,否则你们张家对我而言,完全算陌生人了。时间冲淡得了一切,更别提老岳家待我这个女婿,也不是很真情实意。”</p>
“你……”</p>
看着都不跟回身进屋的贾赦,张氏眼泪不受控制的滚落,“你……你忘记了?跟我分析过,一切都是为了瑚儿,为了贾家的颜面而已。”</p>
“贾家的颜面?”贾赦咬咬牙,“我爹身上刀疤数不胜数,他现在都糟老头子一个,是老爷爷了,只要解决完夺嫡之事,他就可以安安稳稳渡过余生,而后顺风顺水配享太庙,东配殿太遥远了,可西配殿,我觉得完全有资格。可现在为了贾家,为了贾家的继承人,他有了人生第一个污点,可以被攻讦被嘲讽的。”</p>
上辈子被他们这帮傻逼牵累的,他爹明明功绩够了能够配享太庙的,结果却没有。这辈子既然无意之中知晓亲爹的奋斗目标—东配殿,那他咬着牙也定要让人圆梦!</p>
听闻这话,张氏只觉得有一股寒气从脚底腾得来袭,刹那间把她浑身理智都冰冻得彻彻底底,哈哈哈大笑了两声,质问着:“原来你是这么想的,连你都这般看待张家,你觉得我过得是一个正常的少夫人之日?亏我还觉得你温柔体贴,会喜欢上你。”</p>
说着,张氏泪如雨下,恍若被人从天灵盖打了一掌,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颓然沮丧,垂眸喃喃着,“喜欢你……”</p>
“大少奶奶。”赵嬷嬷见状,忍不住惊呼了一声,而后对着贾赦又重重磕了一下头,“大少爷,这千错万错都是老奴我的错!大少奶奶真得这段日子过得特别不容易。旁人不知晓其他,却知道是荣公爷带兵包围了张府啊,连累的六皇子妃也对小姐埋怨不已。”</p>
贾赦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来,“琳琅,不会你也这么想吧?是不是觉得既然是密案,那就悄然无息的全部抹平得了?”</p>
张氏迎着人失声的咆哮,咬咬牙,企图用疼痛让自己能够睁大眼睛看的清楚一些,不让泪水模糊了自己的视线。看不清原本温柔体贴的丈夫,现如今呲牙裂目,浑身上下似火、蒺藜,燃烧着熊熊怒火。</p>
看着张氏的眸子越来越多汩汩不断外流的泪水,贾赦狠狠深呼吸了一口气,“不要让我把话说得难听。普通男人哪怕绝情了,还念着些颜面。可我贾赦不会,绝情寡义,天性凉薄,天生的!世家女子婚前的最后一堂课是什么?张氏,你我是联姻,不是两情相悦。你爹娘教导你什么?需要我直接说出来吗?别事到临头说喜欢说爱情,真喜欢我,昨天怎么一言不发?”</p>
“喜欢不是这个眼神,我贾赦其他分辨不出来,但秀恩爱的狗粮吃得很多。”贾赦听着脑海里闪过的提示音,默默把最后一句不合封建时代的话语,给换成:“但还是见过不少。远的不说,就单说珍儿!他恍然大悟过后,那眸光咻咻亮的,而你呢?”</p>
“你既然拒绝交流,那就生病吧,大病过后胖一些瘦一些,甚至容貌消瘦些也很容易。”贾赦冰冷无比,“这世上,连亲娘都不会哄你,就更别提枕边人了。”</p>
此话一出,似一把利刃插进了张氏的心窝。往事一一浮现在脑海中,尤其是最近的一幕—为了贾珍一夜未眠,第二天还因为贾珍矫情的心思,又是熬着困顿想劝。</p>
听到这铁一般的例子,贾赦嘴角抽抽,“张氏,你竟然跟珍儿计较?那你为了你张家的兄弟姐妹,这么待我?我为何不能为我贾家的族长而熬夜,我也乐意!更别提,我哄了珍儿,我得到的利益更多。而你能够得到什么?”</p>
说着贾赦不受控制的语调飙高了一分,横扫过跪着匍匐颤抖的赵嬷嬷,“还打算给老子下、药?老二媳妇就算怀孕了,又怎么了?嫡长孙女算个屁啊!琳琅,你脑子注水了不成?你们家一家老小一起排名,但想想瑚儿和珠儿!你这老太婆,说说你们平日怎么唤他们的,说!”</p>
被贾赦指着的赵嬷嬷吓得一颤,迎着人恍若鹰隼的眸子,瑟缩着,嘴唇蠕动了许久,才开口:“回……回大少爷的话,唤做瑚哥儿……”</p>
“还有呢?”贾赦眯着眼,幽幽问道。</p>
“是……是瑚小爷,珠小爷。”</p>
“听见了没有我们两房各论各的,老爷子已经从源头开始掐断了,你自己上赶着干什么?!”</p>
“我上赶着干什么?”张氏听到这一声的质问,神色带着些崩溃,“知道这一称呼对女子意味着什么吗?!你自己是国公嫡长孙,国公嫡长子,因此得了多少好处?我们女子呢,出嫁靠爹,爹却不是一个人的爹。众姐妹里,能够得到家主青睐的,天然的唯有嫡长,剩下的要靠才智要靠容貌,要看你值不值得被培养。”</p>
“我若不是嫡长一脉,不是我爹手中最才貌出众的,贾家,你爹当年能够看中?”</p>
“我是嫁给你了,也许能够诰命在身,可是我的姐妹,我的堂姐妹们,还有我的侄女们。现如今张家一落败,她们本就选择不多,更加的无人问津。你说怎么办?”张氏说着,眸光闪过一丝的疯狂,“我爹……我爹就借着所谓幼年相见过几回的关系,用我侄女的闺名来试探。反正,乐意,贾珍收个妾,不乐意,反正他已经与你撕破脸皮了,你能够奈他何呢?而且没准还能怜惜我,不是吗?”</p>
说着张氏哈哈带笑,反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膛。</p>
赵嬷嬷看着似乎有些疯狂状的张氏,哆嗦了一下,开口呼喊,“大少奶奶……”</p>
“赵嬷嬷,闭嘴。”张氏冷笑了一声,目光直勾勾的看向贾赦,“这世上都多少人能够直言。现在满意了吧?可你却永远不懂。”</p>
贾赦眼眸闭了闭,“张氏,我是不懂,为什么到现在你还是玩所谓的以退为进。这一招,你爹你二叔他们用了,结果失败了。到底身上,你以为我听到这些话会有所感触吗?是,你说得都是我平日也许没有想到过的细节。这些事情也令你难受,可偏偏你千算万算,算不到一点。”</p>
缓缓往门槛跨了一步,贾赦关上房门,“装疯卖傻,演得再好,却也是演。”</p>
【普法,把测谎仪关掉吧。这一笔贷款,我会尽快还的。】贾赦哽咽了一声【我能不能越界视频,我想爸爸妈妈了。】</p>
【宿主,我虽然能体谅你的悲伤,但不得不说你也太能想了,越界视频,不好意思,以目前的科技水平达不到。】</p>
【都能够创造三千界,能够踏破虚空了,怎么就不跟上时代的发展呢?你已经是成熟的系统了啊。】</p>
怼着系统,贾赦拖着沉重的步伐朝宗祠而去。</p>
而另外一边,赵嬷嬷抖着手打开房门,看着消失不见的贾赦,看向泪如雨下的张氏,语调带着些惶然,“大少奶奶,您……您这是何必呢?跟大少爷服个软,一切不都过去了?”</p>
“过不去。”张氏依旧呆坐着,神色带着些倦色,嘴角努力挤出一抹微笑来,“琏儿虽然在我身边,但是瑚儿却是早已被接到公公院子里,甚至先前都被送到宁府。换句话说我压根没有办法教养瑚儿长大。那瑚儿势必不会与张家众人亲近,我能够抓住的也只有相公。”</p>
“那您……”</p>
“可相公也不会听我的,况且还有太太虎视眈眈着,我能够如何?”张氏说着,喃喃了一声,“在这样的境况里,我能够如何?”</p>
“我在想,若我是独苗,若是相公是独苗,该有多好,就不用担心一切可能性了。”</p>
“我在想要是我一走了之也好。”</p>
赵嬷嬷听到这话,心中幽幽一颤,急声道:“那大少奶奶,老奴斗胆,就别想其他了好不好?先把自己这小家的日子过好!您这样,大少爷都跟您离心了,到时候也就没日后可言了。”</p>
“可不行啊,这一次的恩科小仁连童生都没有考过。等待科举起复,如何等待呢?大哥为官也就那般。还记得先前相公说的,科举改革他都探听得道法结合律令,现今好端端的又要去学习了……”张氏说着抬手给自己倒杯茶,紧紧捧在手心里,好似当日张家事情尘埃落定后,人塞过来的那般,带着些温暖,让她能够所有依靠。</p>
“奶娘,我也想当个简单的大少奶奶,可张家生我养我,这一家子我能不管不顾不筹划?”</p>
与此同时,贾赦跪在蒲团上,泪盈盈的看着牌位,在心理一声接着一声的诉委屈:“祖父祖母,大伯大伯母,还有没见过面的大祖父大祖母,太公太奶奶,赦儿不想长大,原生家庭一地鸡毛真得好烦好戳心……”</p>
“我现代小日子过得多好,看什么《都挺好》跑回来干什么啊。”</p>
“身上带个系统,金手指时灵时不灵的,还得赚积分,压根一点都没男主待遇。”</p>
“原著欺我!”</p>
“爸爸妈妈也骗我,说我的名字叫贾赦,谐音假设。是饱含世间众人对遗憾的希冀与期许。”</p>
“……”</p>
贾珍收到消息,扒拉在门口,竖着耳朵听着祠堂内传出的幽咽哭声,吓了个半傻。蹑手蹑脚溜道窗户底下,贾珍探着脑袋,看见泪流满脸,眼圈都通红的贾赦,两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p>
瘫坐在窗栏底下,贾珍揉揉自己噗通噗通跳的心脏,从怀里拿出两核桃,咔咔咬了两个核桃,反省过自己最近没闯什么大祸,贾珍继续蹑手蹑脚的跑到了贾代善书房守株待叔祖父—他叔自己主动上宗祠,唯有一回,就是叔曾祖母下葬那一回。</p>
哭得稀里哗啦的,怪吓人的。</p>
贾代善下衙门回家,琢磨着今日还勉强算神清气爽,诸事亨通,想补个眠呢。岂料一跨进院子,就瞅见大祸星了,瞬间抬手扶住脑门,扭头对常鸣吩咐道:“对了,我忽然想起来他爹还活着吧?把贾敬给老子叫过来。闺女要出嫁的这种事情,不好瞒着亲爹的!”</p>
迎着显而易见的火气,常鸣抱拳,毫不犹豫领命而去,甚至直接用上了轻功,就飘然离开。</p>
“哇。”贾珍昂头看了眼远去的背影,惊诧了一下,“叔祖父,我学轻功,还来得及吗?”</p>
“你现在跑,还来得及躲开你爹的一顿打。”</p>
“我爹现在压根不疼我,不过疼媳妇儿。”贾珍道:“我躲媳妇儿后面,然后把狗蛋她们,不,富贵喜乐四个蛋往人怀里一塞,完全腾不出手来打我。”</p>
“……珍儿,”贾代善深呼吸一口,“多亏了你,叔祖父发现自己真是越来越慈祥了。”</p>
拦着贾珍的脖颈,“说什么事,否则我能腾出手来打你。”</p>
“叔祖父,”贾珍脸一板,“我跟您说正经事呢,没事我来你这讨打啊?赦叔在宗祠里哇哇大哭呢!非常非常的伤心的,真的。本来焦大爷爷老毛病又犯了,要去宗祠,结果发现有人占了。我收到消息,偷偷溜进去看过了,不是假哭,眼泪跟瀑布一样。”</p>
“真得?”贾代善闻言,眉头一拧,“你确定?你们不是两个又闯了什么大祸吧,先来一出苦肉计。”</p>
“放心不会的。”贾珍理直气壮开口,“叔祖父,我要闯祸了找您干什么啊。我现在可能耐了,都有亲王了,要您有啥用?使苦肉计多麻烦啊,亲一个……嗷!”</p>
把能耐上天了的未来亲王妃“贾玲”好好教育了一通,贾代善面色带着凝重,拖着人一通进宗祠,来一桩巧遇。</p>
正默默诉苦的贾赦听着背后响起底气十足的一声哀求,“叔祖父,我错了,我可是族长呢,族长呢!留点面子啊!”</p>
“靠实力靠实力,你怎么就活成靠脸了?”</p>
“我……哎哎哎,宗祠里有人,贾代善,你再不给我面子,我训你了!老祖宗在天有……嗷……”</p>
听着越发近的声音,贾赦再看看滚过来的矫健身影,嘴角一弯,而后缓缓扭头看了眼贾代善。</p>
贾代善面无表情的横扫了人一眼,“难得啊!你老这闯什么祸了?等会说,我给老祖宗上柱香,一个个来。”</p>
闻言,贾珍哼唧了一下,自己随手拉过一个蒲团靠近贾赦,委屈诉苦:“赦叔,叔祖父太心胸狭隘了,我就说日后闯祸了,找司徒宝解决,不劳烦他老人家了,他还动粗。你呢?怎么不年不节的来宗祠了?”</p>
“想祖父祖母了。”</p>
听着贾赦话语中的喑哑,贾珍眼眸睁圆了一分,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用最平淡的语调一脸好奇着:“你平时不是抱着他们的牌位吗?怎么会跑宗祠来?”</p>
贾代善听到这话,上香的动作虔诚了一分,也行动迅速了一分,想要更快往后,看得清贾赦的面孔,唯恐人要脸面说假话。</p>
贾赦眼角余光扫过贾代善,心中缓缓流过暖流,再看看贾珍,捏了捏人脸蛋,沉声道:“你叔我失恋了。”</p>
“那再找一个不就好了吗?”贾珍不解,“像我媳妇儿一个,外加还有个契兄弟。我今日跑晋王府去确认……嗷……”</p>
捂着脸,贾珍惊骇瞪着贾赦,“你掐我脸!”</p>
“不掐你脸,你要死啊。”贾赦压低了声音,抬手指指自己亲爹。</p>
亲爹的脸,比包公还黑。</p>
贾代善努力挤出一抹微笑,抬手点了点跪地的两人,“你……你真契兄弟了,你……你直接告诉我失恋了。所以问题来了,你们懂什么叫做、爱?”</p>
说到最后一词,贾代善神色带着些锐利横扫了贾珍和贾赦。</p>
“族长,您说说感触。”</p>
“感触就是我不想让司徒宝不开心,我想看着他笑,若是自己能打赢他就更开心了。”贾珍说着,眉飞色舞着,“叔祖父,您别训我,您也有年轻的时候啊!军中那么流行契兄弟呢,就不信您没有!”</p>
“没有!”</p>
“当着贾家列祖列宗的面,说谎是小狗狗。”</p>
“没有。”</p>
“那您到底爱谁啊?”贾珍不信了,愤愤着开口:“我特意问过司徒宝有没有您的把柄,他不敢说,给了我一话本,说是没收您的。可是我发现了里面有小纸条,上面是您的笔迹,说这辈子为国为家,来生一起当小猪仔。幸福又快乐,痛苦不过一刀,死后还能造福老百姓。”</p>
此言不亚于晴天霹雳,贾赦刹那间止住了心中万千的感叹,嚯得一下站直了身,抬眸看向贾代善,“爹……爹……爹爹爹,珍……珍儿……说得是真的?”</p>
贾代善猝不及防的从孙辈嘴巴中听闻自己年少的心愿,揉揉额头的青筋,冷着脸扫了眼往贾赦身后躲的贾珍,一字一顿,“你确定是晋王给你的话本?玄铁军为护卫大周而设,会收集这些?”</p>
笑话了,他怎么可能被没收?</p>
而且还是夹杂这诗歌的纸条?</p>
贾珍迎着贾代善的目光,抬手指指牌位,声若蚊蚋,“那啥……那啥不是要考核吗?我就问能不能像司徒宝一样是继承的。不料恰好遇到皇上来看望晋王叔祖父,就说可以开恩,因为玄铁军是我祖父和晋王叔祖父一起创设建立的,源于定国之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