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晃悠悠地坐到终点站,张贞勉强清醒了。
罗纳老城区的房子和它的名字一样,都上了年纪,墙上的石灰瓷片脱散严重,老房子基本上都是七八层,中间道路不过六米,隔家门口再停上一辆车,整个空间瞬间都挤在了一起。
楼层高,中间距离也不够宽敞,阳光打不进来,地上污水停积,味道不太干净。
好在张贞不太在意,他很快找到了委托人所处的地方。
回煞司的委托人只有两种情况,一是死人,二是活人。
当然这有点儿说废话的意思。
街道中横路搭建着棚,这个时间可能比较闲,过来做帮手的零零散散在棚子里嗑瓜子谝闲传。
张贞顺手将口罩塞进口袋里,神色自然地进了门。
房子里面比想象中的能亮堂些,因为过白事,灯光比较冷,人倒是比外面多很多,而且胸口处都有白花,应该和死者关系比较亲近。
在屋子里走了一圈,意料之中的,没什么发现,张贞揉着头发,临走前去正堂瞅了几眼,然后便在这家对面楼上租了一晚上房子。
张贞来之前在手机上查过这地,益幺村,五百多户人家,在老城区算得上是个大村子了,前年传言说是要拆迁,村里人这才开始疯狂盖楼的,这里外地人不多,大多数堆出来的高楼里都没住人。
时至凌晨一点,张贞才从床上翻身起来,他拉开窗帘,看向对面楼。
八层楼房,只有一楼还有白惨惨的灯亮着。
张贞白天去过一次,得知委托人是个叫何茸茸的女孩,十七岁,和他一样,刚读大学,死第七天了。
张贞哈欠连天,实在困得不行,都没敢坐下,俯身趴在桌子上,用铅笔在一个比较复古的笔记本上写下了‘何茸茸’这个名字。
笔记本没有封面,纸张很容易就撕下来了,张贞将那张带有名字的纸一折,夹在右手食指与中指间,左手握着右手腕。
“我欲得知前后事,还请君归入梦来,斗胆消灾未渡人,通晓幽冥谢俗尘。”
他的声音很缓很低,仿佛轻语呢喃,伴随这些话落下,纸张抽至半空,被火焰包围,原本铅笔写下的字体渐渐扭曲,颜色也变得赤红。
一堆灰烬落在桌上。
张贞将笔记本装回衣服里,回头刚要往床上躺,整个人却仿佛被什么东西猛击过一样,剧痛后,踉跄倒地,直接将头磕在床沿上,磕得个生魂离体。
屋子的灯闪了几下,灭了。
张贞感觉自己灵魂被撕扯着,直到脚踩在实处,身体的不适才完全消失,他下意识地移了下脚步,然后悲催的事又发生了。
这次落脚点不怎么好,一脚就踩空了,身体失重的刹那间,张贞回了个头,不禁爆了粗口:“卧槽!”
这楼最起码得有二十层高了!
拜拜了您嘞,委托人。
然而下坠并没有持续下去,就在张贞刚掉下楼的瞬间,一具骷髅便趴在楼顶,用他的手抓住了张贞的手腕。
张贞松了口气,一句谢谢还没说出口,就见那骷髅似乎承受着生命不能承受之重,腕关节居然开始脱节。
张贞:“……”我他妈是个胖子吗?
好在这次骷髅没怎么耽搁,手骨脱落后,便奋不顾身地跟着跳了下来,用他那只断手抱着张贞。
英雄救美,这戏码张贞都要感动哭了。
二十层高楼大厦外全玻璃武装,大白天的,张贞被晃得眼睛疼,而且骷髅另一只手还抠在玻璃上,延缓着下降速度。
张贞被磨得耳朵也疼,不由得伸手捂住了半只耳朵。
然后那骷髅就很通人性的撒了手,一人一骨继续做自由落体运动。
在距地五米高时,骷髅手指猛地伸进玻璃内,停止了下落,接住张贞,完美的公主抱落地。
张贞靠墙坐着,伸手捂眼,不大想说话。
要知道一个坐旋转木马都觉得头晕的人,这次却直接跳级,被强迫玩了跳楼机,还是间歇式的!
张贞觉得自己已经快疯了。
“域主大人,别来无恙。”
“无恙无恙。”张贞面上乐呵呵,心道小老弟,你这次怕不是找错公务员了,这工作内容不在他的心理承受范围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