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处,我凝神静听门外的动静,心中颇有些焦虑。
站在门口的应该是个年迈的男子,声音显见得是被这漫天的风沙侵蚀的久了,带着沙漠特有的沙哑。只是那嗓音虽说粗糙了些,倒是和蔼的很,听了丝毫不会让人反感。
我便听得他问:“阿渡,你昨日救下的那位姑娘眼下如何了?”
“醒了,只不过一时半会没什么精力,何伯你要进去看看吗?”
门再一次被推开,走进来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伯,那老伯生的慈眉善目,笑得眼睛都成了一条缝,打量着坐在床上的我,不知怎得,我瞧着那一张脸,竟生出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老伯似乎是眼神不怎么好,方才进门时并没什么异样,直到站的离我足够近的时候,他那一张脸上笑意却是逐渐褪去,换上了一副又惊又喜的表情来。
我诧异万分的看着他丢了拐杖颤颤巍巍走上前来,一把握住了我放在被子外面的一双手,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花,这一连番的变故弄得我颇为不知所措。
“你是......梁姑娘?”那被唤作何伯的老伯看上去是激动得很了,握着我的一双手止不住地在发抖。
我原本因为他突然捉了我的手,正浑身不自在地想要抽开,眼下听见他这一句话,更是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他为何会知道我是谁?
我心中仿佛一团乱麻一般,各种各样地疑问都一股脑地冒了出来,纠缠在一起,叫我满心地难受却没有一点头绪。
“老伯你…如何会知晓我是谁?”说这话时,连我自己都听得出我声音中的些微颤抖。
说是来去逍遥,可我还是想知道我的身世,我打哪里来?原本又是要到哪里去?若是有任何一点的机会让我弄明白,我都会毫不迟疑地去做。
只不过先前的那十七年里,莫说是线索,连一丁点的痕迹,我都不曾触摸到,过往留给我的所有,只有一柄瑬月,一只乾坤袋,并上我这一个名字罢了。
就连瑬月,我之所以知道它的名字,也是因为这两个字就明明白白地刻在那剑身上。
又有谁能忍受白纸一般的过去呢?
“你不记得我了?”何伯的表情有些吃惊,随即他叹了一口气:“也是啊,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老头子我也是一把年纪了,你想不起来倒也是正常。”
他又抬头打量着我:“不过,这都十七年过去了,梁姑娘你怎么一点也没变?还是像当年那样的年轻好看。”
在这一刻,无论我怎么劝说自己放下那寻找过去的执念,我的头脑还是不由自主地因着何伯这几句话而剧烈的震荡着。
我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几乎急红了一双眼,反手拽住何伯那一双老茧纵横手:“老伯您当年,是在哪里遇见我的?”
“当年…是在晴岚河边的安平镇,咱们一起逃难的。”正说着,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拽过了一旁站着若有所思的阿渡来,指着她对我道:“这就是当年你托付给我的那个孩子。”
我脑子里过滤着何伯的每一个字,竭尽全力地回想却仍旧是一无所得,只得呆看着被何伯拽过来的阿渡,半晌叹了口气。
“我已经把她平平安安养到这么大了,今天听说昨夜里阿渡救回来一个姑娘,却万万没想到会是梁姑娘你。”
阿渡转头看向何伯,眼中光芒一闪而过:“这么说来,这就是我们当年的那位救命恩人?”
“是啊,若是当年没有梁姑娘,所有咱们这些人,恐怕都已经入土十几年了。”何伯目光看向窗外,又转回到我身上:“说到底,咱们都是承了梁姑娘的大恩。”
许是他瞧我思索地实在是辛苦,出声劝道:“若是实在记不起就算了,别勉强自己,总归年月还长,总有一日能想的起来的。”
我沉沉点头,尽力去压下自己翻飞的思绪,过了好半晌才勉强定下了心神。
“看看我这好运气。”阿渡边给桌上的烛灯剪芯边道:“随手一救就是自己的恩人,啧,真是阔气。”
何伯笑着推搡她一把:“去去去,别瞎说。”
我再次惊叹于阿渡的用词之灵活,想不到这“阔气”一词也是可以这么用的,真是叫我眼界大开了。
不过给她这句话一闹,我心里倒是好受了些,反正呢,总比从前什么也不知道的要好,起码现在我有了些可以追寻的线,循着找下去,总有一日会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