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该用晚膳的时间，便有那顾云舒的手下过来传我们。我们跟在他身后下了楼，这才真切地意识到这支替皇帝去西域的队伍的确是规模不小。

客栈一楼的大堂里满满当当，坐的尽是身着黑衣的男子，只是我四下打量了一圈，却并没看到顾云舒那厮。

“二位姑娘，这边请。”那引路的男子十分有礼，微微弯下了腰替我们指了方向，原来是在在里面的包厢之中。

还真是会摆官架子，我心中暗道。

入了那房门，便见到顾云舒正托着腮，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显然是已经等候多时了。

那引路男子出去之后，这屋中便只剩下了我们三人。

“梁姑娘，何姑娘，快请坐，我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顾云舒见我们进来，眼睛登时便亮了起来，赶忙招呼我们坐下。

我随意选了个位子，紧挨着阿渡坐下来，打眼瞧了一眼桌上的菜色，便忍不住暗想这顾云舒还真是铺张。

这不过是一顿三个人的晚膳，他却足足叫了二十个菜！

“两位姑娘快请用膳吧，想来你们旅途奔波，定是早就饿了的，我叫了不少好菜，且多是西域美食，你们快尝尝这家店的菜色正宗不正宗。”那顾云舒兀自涛涛不绝。

“不知顾公子此番是想要问些什么，不妨直说。”阿渡拿起了筷子，可是却并不夹菜，而是淡笑着问道。

我看着她勾起的唇角，以及没甚笑意的眼睛，立刻就知道恐怕她也不想在此处同这厮周旋。

“实不相瞒，在下是奉皇命去西域寻找神通的。”顾云舒正色道：“不知两位姑娘在西域可有听说过西域灵媒？”

我在脑中回想了片刻，以往我似乎见过记载这西域灵媒的古籍，于是便迟疑着答道：“你说的，可是萨满？”

“正是。”顾云舒微微颔首，示意我接着说下去。

可惜我对这萨满的了解实在是寥寥，以往也只不过是在古籍里瞥过一眼罢了，并没什么透彻的了解，当下也只能冲他摇了摇头。

倒是一旁的阿渡开了口：“西域的萨满，在当地人口中称为‘达罕’，可通灵通鬼，亦可通神。不同的萨满能力也不尽相同，不知圣上所求为何？”

“只需寻得能够连通阴阳两界之人，我此番的任务就完成了。”顾云舒忽然压低了声音：“圣上所求，并非长生，而是到阴间去寻找一个死去的人的灵魂。”

这倒是令我颇为意外，原想这皇帝应当也就是求个长生罢了，谁知他竟这么不随流俗，竟是求人复生。

接下来，我就听到了一个十分哀伤曲折的故事。

这故事大意是，当今圣上还在做太子时，就深爱着一个女子，可惜那女子身份低微，深为先皇和太子的生母所不容，后几经转折，那女子终是以以侍妾的身份嫁给了太子。只可惜，她到太子府的第二日，就被太子的生母逼迫，最终自尽而亡。

太子自是十分伤悲，可他却不愿意相信那女子已经死了，便偷偷将她的尸首放在水晶冰棺之中。待他登基之后，便四处寻找可以连通阴阳两界之人，希望将那女子的魂魄寻回，以求她复生。

我听了这故事，心中自是十分唏嘘，原来这皇帝倒真是个有情有义之人，只是可惜我于通鬼这一道是一窍不通，帮不上他什么忙了。

正这般想着，我头脑中忽地一震，猛然便想起了朝和城里中元节那日的夜里，我所看到的景象。

我那般……算不算是通鬼？

阿渡见我神色有异，朝我投来了询问的目光，伸了一只手过来握住了我的手。我察觉到她手上的温度，明白她这是在担心我，便按捺住心中恐慌，给了她一个有些勉强的微笑。

“顾公子，我们二人原本也是中原之人，于这西域萨满实在是不甚了解，还请见谅。”阿渡脸上浮着疏离的笑，手却在桌子下面将我握的更紧了些。

“无妨。”那顾云舒朗声笑道：“原本我也就没指望能这么快就寻到。”

那些发生的光怪陆离的事情，我都没有同阿渡明说，不过她如此聪颖，应当也早就猜到了不少。

我这个人，从头到脚都是谜团，不管是对于他人，还是对于我自己都是一样。这些谜团我自是想要解开，可是又怕解开之后我无法承受这背后的真相。

这顿饭我是彻底没心情吃下去了，便随意找了个接口说自己身体不适，便起身离席，阿渡自是跟着我一道。

那顾云舒见如此，自然也知道不好挽留，没再多说什么。

阿渡回到房里关上门，这才轻声问我道：“你方才是怎么了？”

“没事。”我摇了摇头：“只是想起了之前做过的一个恶梦而已。”

不是我不愿意将那些事情讲出来，而是我知道，就算是我告诉了阿渡，她也不会有什么办法。既然如此，也就没有必要让她知道，没有必要让她为我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