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今日正是霍婴的忌日。”霍青突然叹了口气,一直低着头瞧着被他捧在手心的杯子,感慨道:“不知他现在如何了。”
越黎对霍青突如其来的伤感毫不动容,他面无表情甚至无聊的转了转眼珠子,只是觉得霍青这幅样子实在虚伪。
他在霍家教过书,自然清楚霍家兄弟之间关系并不好,而霍青更是丝毫都不在乎这个弟弟,他甚至不明白霍青一大早特地来告诉他这件事究竟有什么意图。
难道远隔数百里咱们给霍婴再烧根香?
一提到霍婴,越黎便没由来的觉得烦躁,连带着看霍青也不顺眼了。他本来都要忘了霍婴这个人了,没长心的还来特地提醒他一番。
“要不你下去看看?”越黎低头抿了口茶,冷冰冰的说道。
他不太开心。
霍青似乎愣一了瞬,在他心中越黎虽说外表冷漠、懒惰成性,可内里却是个堪称温柔的人,很少说这样夹枪带棍的话。他抬头望着越黎柔和的笑了笑,“本来只是想来提醒你,既然你不在乎,那就算了。”
越黎没有应,他低头瞧着暗红色的桌沿沉默不语。
霍婴是个好孩子,可是已经他死了,没人比越黎更希望他再也不要出现。
而后霍青又在知县府耽搁了一阵子,等到越黎稍微对霍青的存在表现出那么一丁点的不耐烦时,他便知趣的请离了。
不过几日,霍青又来了,这越黎并不意外,霍青这个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来知县府找他,偶尔甚至还会时不时的请越黎去他家小住。
越黎常常在心中念叨霍青这小子是在鸡贼,这一点在霍家教书的时候便看出来了。霍家那么多孩子,当初他最最偏袒的就是这个霍青。
为什么?就因为这小子表面看起来一副温文尔雅、不沾凡俗的仙人模样,却偏偏爱似有似无、悄莫生息的与人打好关系,再偷偷的寻来一些不大不小的人情好处。
可又偏偏进退有度得让人讨厌不起来。
当然,要说他真在越黎身上讨来什么实际的好处……越黎是偏爱霍青,可霍青做错了事他该罚还是罚了。惩罚过后,霍青每次都会佯装着不满的向他诉苦,不过越黎当然也看得出来霍青并没有将小事放在心上。
太平县不过是一个小县城,越黎一个小小的知县一天到晚也没什么事,所以他对于霍青的种种套近乎举动倒也不反感。
他真的挺喜欢霍青的。
只是等到霍青下次来时,脸色似乎不太好。
知县府的客厅依旧是几天前的布置。
霍青穿着月牙白衣衫端坐在红木椅上,虽然他尽力在越黎面前表现出一幅淡然温婉的模样,可是眉宇间的挣扎之色以及僵硬开裂的笑容都让越黎觉得,霍青大概是遇上这辈子解决不了的大麻烦了。
这倒是让越黎觉得意外,毕竟霍青曾是越黎最看好的学生,以越黎对霍青的了解,这样的神色不该出现他脸上。
“怎么了?”越黎难得首先开口,语气间有些担心,他注意到霍青从进了门之后便坐在椅子上一动也没再动过。
霍青闻言,硬挤出了一个笑:“东街的戏楼刚来了一位唱昆曲的青衣,你见过了吗?”
越黎想着霍青的话,摇了摇头,“没有。”他很少去听戏,不过倒是听县衙里的人说过确实新来了一位青衣,听说长得好看极了,他本想再过几日便去看看。
霍青听了越黎的话,叹了口气:“新来的青衣,长得像极了五弟弟。”
五弟弟,霍青的五弟弟正是霍婴。
霍青说完,一双冷若冰霜的眼直直的盯着越黎看,灰暗的眼神似乎透过了越黎在审视着什么。
死一样的沉默,不论是越黎还是霍青都默契的没有说话,过了很久,越黎才终于看不下去霍青这幅与往常大相径庭的模样了,便轻声的安慰道:“你别害怕,或许这只是个巧合呢。”
越黎轻飘飘地说了一句,霍青却极快地点点头,像是万分信服的样子。
越黎不知道霍青曾经做过什么,可是却肯定霍婴的死绝对和霍青脱不了干系。
当然,越黎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