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涅罗安知道自己这时候再招惹亚修斯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但他头脑里莫名涌起种奇怪的爽快敢。这
不是他自己的感觉,这来自身体原主人。
涅罗安感觉到原主人残留的思想似乎通过他的双眼观察亚修斯。
银发贵族挺直了身体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双拳隐在雪白的托伽外袍下攥紧。微红的眼眶已经平息, 但眼神中的愠怒却没有去。
他现在依旧十分愤怒。
但涅罗安,或者说残留在身体里的那丝意识却觉得愉悦。
是他让这位一向冷静自持的贵族变得激动无常,是他撕破了美人冰冷的伪装,让冰层下滚滚的炽热毫无掩饰的暴露在自己面前。
他感到种前所未有的爽快感,这种快感来自于征服。
涅罗安还没有找到办法完全屏蔽这从大脑深处传来的意识波动, 只能被迫接受,当他看得越多,他越觉得这原主人真是渣。
他得想办法控制,可惜他现在没有办法控制。
潮水般的骚话一波又一波拍打涅罗安的脑壳,每一句都足够将本就情绪不稳的银发贵族激到提剑杀人。
好在,涅罗安忍住了——天知道他花了多少吨的毅力。
但他忍住了骚话,却忍不住想挑逗亚修斯的欲念。脑中中总有想法盘旋,已经分不清是他自己的想法还是身体原主人的。
他就想看到清冷的银发美人专为他哭为他笑。没有骚话,涅罗安还有其他的办法。
为了控制住身体原主人那些下三流的土味骚话, 涅罗安特地花时间学习罗马人的文学。
他最近在读诗,爱情诗。
“我能说清楚吗:为什么我的睡床那么坚硬?为什么我的被子无法留在床上应有的位置?为什么我长夜无眠?为什么我辗转反侧, 连骨头也痛得难受?如果我受着爱情的折磨,我想我会感受得到的,除非它不动声色地偷偷潜来,而且巧妙地把我伤害。是啊,准是它;爱神的利箭刺进我的心窝。”
涅罗安迈开布子向左边踱步, 深情并茂地用诗歌向亚修斯表述自己的衷肠。
这本诗集是雅各布带给他的。
作为农耕民族,罗马文明里正经八百的诗不怎么多,到是这种桃色文化又发达又招人喜欢。
涅罗安觉得,之前身体原主人表示爱意的方法太粗鲁,所以亚修斯才会生气,现在他用更文艺更符合罗马人风俗习惯的方法表达,美丽的贵族就不会那么生气了。
但对于罗马文化依旧知之甚少的涅罗安不知道,一般这些话都是罗马男人对女人说的,现在一个男人对个男性贵族说这样的话,就算是词藻华丽,感情丰富的诗歌,意味什么还不明确吗?
亚修斯隐忍怒火。他不想在为了涅罗安有任何情绪波动。
但涅罗安竟然恬不知耻的又来了一轮!!一轮长而臭的艳。情诗!!!
亚修斯人不可忍!可怒气到达了顶峰,忽然急转而下,变成了失望,深深的……失望。
眼前这个男人果然和罗马那些龌龊的贵族一样,想得都是那些肮脏的事情。
前段时间的接触,让亚修斯对涅罗安有了些改观。他很欣赏眼前这男人,他希望能重用他甚至买下他还他自由与他交个朋友。
但他一心想征服他。
这种野心像是横在他们之间的鸿沟,让亚修斯无法接受无法原谅。
他能够无视弱者的意淫,但无法接受强者的占有欲。从某种程度上,他和涅罗安一样,是个强大且有野心的男人。他心里的骄傲和自
尊让他无法和这样的涅罗安在接触下去。
如果这男人一直这样,身为贵族的荣誉必将让他们变成敌人。
“你出去罢。”亚修斯的意志忽然变得消沉,他扶着桌子做下,缓慢吐出几个音节。
之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傲在他身边消失了。涅罗安似乎能够走进他身边……但涅罗安意识到这绝对不是什么好现象。
他在美丽的贵族身边看见了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可怕死寂,围绕在眼前贵族身边的灰圈是他最后的犹豫和挣扎。
涅罗安忽然明白,这些日子来的死缠烂打,让自己不停的在触及年轻贵族的底线。
现在,他已经摸到那禁忌,站在最后决定性的灰圈里。成为伴侣还是成为敌人,就在这位强大且美丽贵族的一念之间。
这连涅罗安都害怕了。
这段日子来的接触,让涅罗安多多少少明白了亚修斯的性子。他知道现在的决定将会成为他们日后关系的基石。
亚修斯绝对是那种作出决定后就不会后悔动摇的人。这一步一旦迈错,他很有可能和这位强大的向导失之交臂。
涅罗安退缩了。他太在意亚修斯。他不敢冒险。
刚才还油腔滑调的哨兵收敛起全部的揶揄,向银发贵族弯腰鞠躬,悄无声息的退出房间。
他要给亚修斯足够的思考空间。
亚修斯的确在思考,他甚至没有注意到涅罗安的离开。
漂亮的冰色眼瞳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没有焦距的白茫茫的雾气在眼底弥漫。
千万条思绪在他头脑中升起又消失,看似平静的表象下早已经是惊涛骇浪。
他觉得房间里有些闷热,蓦然起身,凭着记忆和来到中庭,在波光粼粼的天井蓄水池边上的真皮沙发里躺下。
罗马热烈的阳光从天井正方形的豁口撒下,在水面上投下片洒金。
宅邸的建筑风格肃穆宏伟,是罗马人最喜欢的厚重建筑方式。缺少的开窗让讲室内染成深灰色,只有天井豁口照到的地方是明亮活跃的金黄色。
亚修斯的眼神在那犹如天堂般的明媚中涣散,身体隐没入明媚周围的阴影里。
他这样一坐就是一整天,不管是女仆提醒她用餐,还是亚力克来请示,都丝毫没有反应。这让女仆惊恐的猜测,自己这位美丽强大的主人的灵魂是不是被恶神拖入了深渊。
亚修斯诡异颓丧的反应传到养母克雷蒂娅的耳中。
她一向心疼这个美丽又强大的养子,听到奴隶汇报的时候,她正在闺蜜家参加茶花会。
知晓养子似乎出了些状况,她便马不停蹄赶回来。
刚风尘朴朴的进入中庭,一眼就望见将自己锁在灰色里的亚修斯。
养母克蕾蒂娅作为罗马战神的妻子,本身也是个经历过风浪的女人,智慧让她一眼就看穿了亚修斯涣散沉寂的眼瞳中翻天覆地的挣扎。
只是她忽然笑了,一扫之前的忧心重重。
这让服侍在她身边的贴身女奴不解:“夫人,您为什么笑呢?”
克蕾蒂亚举起扇子遮住微笑的唇:“我的儿子呀,长大了啊。”
女奴一头雾水:“亚修斯大人不是早已经成年?”
克蕾蒂亚刷得合上折扇,往亚修斯的方向指了指:“你没有觉得这样的神情很熟悉?”
女奴奇怪得顺着女主人折扇的方向看过去,小少爷秀气眉宇之间的纠结,果然似曾相识。有些像夫人年轻的时候。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瞪大眼镜欣喜地望向夫人:“难道……亚修斯大人他……?”
克蕾蒂亚欣慰的接住话:“……恋爱了啊!”
说完,这位风韵不减的贵族夫人提着裙摆走到亚修斯身边坐下,挥着折扇佯装随意的问道:“我的儿子呀,你不开心吗?”
亚修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反应,于是克蕾蒂亚又提高声音问了遍。
隐约听到母亲的呼唤,亚修斯这才茫茫然自己的思绪中抽回神,转头便看到养母大人摇着折扇意味深长的对自己笑。
亚修斯赶紧同养母问好:“母亲大人。”
克蕾蒂亚瞧见眼前这清秀俊逸的面庞就心情愉悦,摇着祖母绿作扇骨的小折扇又问了遍:“修啊,你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修是亚修斯的乳名,自从他功成名就以来,已经很少没有听到了。
亚修斯收敛起自己所有的思绪,恭敬的摇摇头:“没有,母亲大人。”
克蕾蒂亚没有接话,只是笑着打量亚修斯。
没有互动的时间太长,收束不住头绪的胡思乱想再一次网住了亚修斯。
等到他再一次被克蕾蒂亚唤醒,他才羞愧的低下头,和自己的母亲大人坦白:“是的母亲,我似乎有些……理不通顺的事情……”
克蕾蒂亚来了兴致:“说给我听听吧孩子,说不定我能帮到你。”
亚修斯抬起浅色的眸子犹豫很久,最后还是压抑不住心头的苦闷,以及想找人倾诉的欲望。
“我……最近遇到一个人。我原本不应该同他纠缠下去。我应该将他远远的送离罗马,离开我的视线。但不知为什么,我对这样的做法很犹豫……十分的犹豫……”
克蕾蒂娅明白了什么,看来你自己单纯的傻儿子是爱上了个和自己地位不匹配的姑娘。
克蕾蒂亚对此一点儿都不惊讶,连她都觉得罗马的姑娘沉默无聊极了,她们结婚前服从自己的父亲,结婚后就成为了丈夫的附庸,等到老去,他们又要听从自己儿子的话。
一辈子听来听去,没有自己的主见,就像快令人随便揉搓的烂泥。
反倒是那些从别处掳来的姑娘,有着难以驯服的魅力。克蕾迪娅知道男人们都很难摆脱这样的吸引。
她对婚姻的观念史罗马少有的很开放,更无所谓那些繁冗的贵族等级礼节。在她看来,所有的姑娘都应该是平等的,都应该获得自己的幸福。
如果亚修斯真的喜欢,她会想尽办法让这位姑娘和自己的儿子得到幸福。——虽然,罗马贵族的婚姻从来都没有自主选择权,一切都要为政治和利益服务。
但克蕾迪娅却希望孩子们能够追逐自己的幸福。
她对他们没有任何的要求,除了一点!最为致命且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一点!
—— 孩子们的爱人不允许是男人!绝对不允许!!
自我催眠让克蕾蒂亚自动忽视了此刻让亚修斯心神不宁的是个男人的可能。
她执着地认为,一定是哪位姑娘俘获了亚修斯的芳心。
“我的可怜又纯情的傻儿子呀!你是爱上了哪位姑娘啊!”克蕾蒂亚怜惜地望着亚修斯。
亚修斯吓了一跳:“不不……我说的不是一位姑……”
但亚修斯话到一遍又打住?告诉母亲他烦心的是个男人?敏感的母亲会胡思乱想吧?于是他又陷入沉默。
克蕾蒂亚没有发现亚修斯的迟疑,她纵使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依旧维持着对爱情的憧憬。同时他也相信亚修斯的眼光,如果是自己这位优秀的杨子看上的年轻姑娘,一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我亲爱的孩子,你也什么困过吗?”克蕾蒂亚目光慈爱
的询问。
亚修斯看眼神就知道母亲误解了,连忙回答:“不是这样的……”
克蕾蒂亚继续用母性的眼神注视并且开导亚修斯:“我的孩子呀,任何孩子在母亲身边都不需要拘束,告诉我吧,告诉我你所有的烦恼。”
克蕾蒂亚的眼神太过于真挚而热情,亚修斯完全没办法抵抗。他本就尊敬克蕾蒂亚,习惯性想回答他的问题。
亚修斯在母亲关心的目光中怔愣,和涅罗安相处的点滴细节像是悄悄冒出水面的鱼柳,不听吐着泡泡。
自己真的在为那个男人烦恼吗?亚修斯自己问自己。
“那你会随时随地想到她吗?”克蕾蒂亚方一观察到亚修斯迟疑的表情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摇着手里的小折扇笑吟吟的引导亚修斯。
亚修斯处在自己可能“爱上”一个男人的震惊中。本能地顺着克蕾蒂亚的提问回答——他会时时刻刻都想着那个名为涅罗安的男人吗?答案好像是——“会的。”
“那你会一想起他就嘴角上扬想微笑吗我的孩子?”克蕾蒂亚继续问。
亚修斯想到涅罗安的赖皮心里有些无奈,这样的男人想到他就会生气,怎么可能微笑!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想着这些的时候,他嘴角已经情不自禁的上扬。
克蕾蒂亚的哈哈大笑将亚修斯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养母眼中的慈爱更加炙热!
她也是第一次看到冷若冰霜的养子微笑!发自内心的微笑!这就是恋爱的味道啊!
“我的傻孩子!你知道你在微笑吗!”克蕾蒂亚乐不可支,甚至一度忘记了罗马贵妇人应有的礼节,情不自禁抚摸上亚修斯英俊的面庞。
“微笑?”亚修斯茫然。他顺着母亲手指的余温摸上自己的嘴角……果然有……向上的弧度。
“是呀!这是爱情的微笑!”克蕾蒂亚无论如何都想说服亚修斯。
亚修斯总觉得事情有哪里不对,他正要站起来把事情和养母说清楚,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克蕾蒂娅却从座位上站起来,兴奋的说道:“我要亲自为你和美丽的姑娘做结婚的衣裳。”
结婚的衣裳?这惊吓到了亚修斯。谁?他和涅罗安?怎么可能?!亚修斯眼前浮现了穿着婚礼礼服的自己和涅罗安。几乎毫无意外的,新娘妆穿在自己身上……
亚修斯背后冒出冷汗,浸透了厚厚的拖伽。
可是等到亚修斯从自己可怕的遐想中惊醒时,克蕾蒂亚的身影已经在远处走廊的尽头消失,只留下银发的孩子瞪大了眼睛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短短一个下午,亚修斯的心情就想被波塞冬搅动的大海,一浪起一浪寂。另一边,西利特终于再也承受不住着可怕装置带来的刺激,向命运低头,同意昆图斯的意见,派了好些人带着礼物来宅邸邀请亚力克——这个罗马最厉害的装置学家——来帮他们解开身上的禁锢。
亚历克在众目睽睽之下摆足了面子,甚至拖着时间直到昆图斯和西利特双双再也忍受不住煎熬,当着群众的面向他祈求。
两个高高在上的贵族向一个奴隶祈求,这是罗马前所未有的新鲜事。
亚力克看金币收集的差不多,羞辱两个人的目的也已经达到,就按照计划放了两人。
他磨磨蹭蹭得把装置解开,昆图斯和西利特的仆人一拥而上,将自己的主人扶下来。
受伤的部位在身后,无论是西利特还是昆图斯都没办法坐轿子。奴隶们只能七手八脚的为他们制作了简陋的担架,可怜的贵族现在只能毫无尊严的趴在单价上被人抬回宅邸。
广场上围观的人们作鸟兽散,大家都
以为今天的闹剧到此结束。
然而,除了制作这场计划的几个人之外,没有人知道,真正的表演这才刚刚拉开帷幕。
被抬回去之后,西利特一边趴伏在担架上,一边咬牙切齿丝毫没有迟疑的命令身边的仆人,去调查金币下落。
西利特的奴隶将刚才主人受难的地方团团围住,接着挖地三尺,轻而易举就找到了涅罗安他们运送金币的通道。
元老院大堂原本的承建者正是阿瑞德的爷爷。阿瑞德小时候曾经在家族的祠堂里见过爷爷亲笔画的手稿。这位伟大的建筑大师有个独特的癖好,就是喜欢在建筑底下偷偷修密道,而且谁也不告诉,就等有缘人发现它。
更加巧合的是,角斗士学校宅邸也是阿瑞德爷爷设计建造的,底下自然也有绵延长长的地道。涅罗安他们便在两个月的时间里把这两条地道打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