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轮到涅罗安不知所措。</p>
这……这这么刺激吗？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位强大的向导怎么一转眼就想通了？难道是被他的真诚感动了？</p>
这点涅罗安好像自己都不相信……</p>
但送上来的美味没有必要拒绝吧。</p>
涅罗安虽然觉得哪里不对，但是美色当前, 在推拒是不是有点矫情？</p>
他挑眉想着, 那他就不客气了。</p>
当宽大的双手覆盖上年轻贵族如同牛奶一般滑润白皙的肌肤时，涅罗安立即发现了真相。</p>
头脑中嗡地一声巨响, 就像是有一柄坚硬的三棱锥生生刺进了他的意识海洋, 直接向着他最柔软最脆弱的精神力光体袭击而来。</p>
涅罗安浑身一震剧烈的震动，骇然的松开亚修斯, 飞速往后跳跃开。</p>
过快的速度让他撞击到了宅邸的墙壁，并且在坚硬的岩石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人形坑。</p>
一直以来都吊儿郎当的涅罗安脸上微笑的面具完全驳落, 只留下一脸的不可思议。</p>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遭遇这样的精神力攻击。</p>
这样的攻击不是亚修斯主观发出的, 而且向导和哨兵之间的排斥反应。</p>
就像是同极的磁铁，永远不可能再一次, 如果硬要接近, 必定鱼死网破。</p>
这一般只会出现在不匹配的哨兵向导身上。</p>
必然一方从灵魂深处不认可对方。</p>
这个不认可来自哪一方？！</p>
涅罗安震惊了。</p>
他真的真的没想过会有这样的排斥反应。</p>
他从一开始就已经认定，亚修斯就是他对的人。</p>
但为什么现在会发生这样的情况？</p>
这是一对哨兵和向导最恶劣的情况，</p>
这种源自于精神力的排斥感是不可能骗人的。</p>
错愕夹杂着挫败，就算是涅罗安也在瞬间停止了思考。</p>
面对男人惊诧的停滞, 亚修斯俊美的脸庞上流露出了丝棋胜一招的微笑。</p>
他知道这样的情况会发生。昨天在睡觉的时候, 这些知识就像是泉水一样涌入他的脑海。</p>
仿佛是一直以来就镌刻在他的灵魂深处。</p>
他知道这样能够摆脱眼前这个男人。</p>
涅罗安看见亚修斯脸上的微笑，忽然觉得喉头有些苦涩。</p>
这样的排斥可能来自对面的向导。</p>
大概真的是自己太着急了。</p>
这样的排斥对于涅罗安来说, 是深深的挫败感, 甚至有些心痛。</p>
可能尚未深刻明白这种排斥的亚修斯并不知道其中痛心的含义。</p>
这代表拒绝, 彻彻底底的拒绝。</p>
就像是明明是一个灵魂, 却被硬生生分成两半。一半变成向导, 一半变成哨兵。</p>
两半不得不踏上漫长的寻找。</p>
流浪了几个世纪的涅罗安终于找到了亚修斯，找到了他遗落的另一半。</p>
但，另一半不记得了。</p>
他彻彻底底被拒绝了。</p>
涅罗安有种一半灵魂被撕裂和吞噬的剧痛和失落感。</p>
这种巨大的空虚，甚至无法让他控制他脸上的表情。</p>
但是他必须控制。</p>
他知道亚修斯暂时没有这种空虚感。</p>
他不知道亚修斯为什么遗落在这个世界，为什么封闭起了身为向导的记忆。</p>
导致他做出了这样的拒绝。</p>
但他庆幸，庆幸这位美丽的向导现在可能并不知道这种拒绝的真正含义。</p>
所以他并没有觉得痛苦，甚至还能展露出微笑。</p>
说明他只是记忆起了这种痛苦的施加方式，却并没有回忆起这种苦痛。</p>
这是好事。这给了他足够的时间，化解美丽向导内心的拒绝。</p>
涅罗安扯出一个无奈的微笑，勉强从墙壁上的深坑中下来，虔诚地向亚修斯深深鞠躬。</p>
“很抱歉，我的挚爱。”他几乎呢喃地说道。</p>
亚修斯听见了。</p>
他在男人虔诚和无奈的道歉中怔愣住。</p>
他没见过这样痛苦的男人。</p>
涅罗安没有再看亚修斯，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迈着沉稳同时沉重的步伐走向亚修斯房门的出口。</p>
随着房门的紧闭，男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亚修斯的眼前。</p>
亚修斯坐在石凳上发了很久的呆。</p>
他没法从男人刚才的表情里回过神。</p>
那样的表情像是根见不到摸不着的羽毛，在他心间拂过。</p>
却带起了一股久远地、朦胧的、像是属于他又不属于他的失落感。</p>
这种失落感虽然很轻微，但却让他难受地没办法顺畅呼吸。他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悄然无声的挖了一个巨大的黑洞。没有流血，也不疼，但就这样袒露着。毫无防御的袒露，来带的是可怕的空虚。</p>
年轻的银发贵族呆愣愣地坐在石椅边上，忽然想到一个可怕的问题。</p>
他刚才……到底做了什么？</p>
******</p>
遭受这巨大空洞吞噬的涅罗安没了往常的活力，他甚至没有兴趣翻墙离开。</p>
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很重，却像是个空心的雕像。</p>
明明重量很庞大，但内里却是空的，黑洞洞的。无尽的黑暗吞噬着他所有的能量。</p>
他就这样穿着女装穿梭在亚修斯大宅的走廊上。</p>
涅罗安的五官中性俊美，稍稍扫了些淡妆，加上身上一席飘逸的女奴长袍，整个宅邸的人竟然都没有怀疑他的性别。</p>
就算大家频频回头，头脑里唯一的疑惑只有——宅邸里什么时候来了这样个长相英气身材高大的女奴？</p>
涅罗安停留在宅邸的时间不算短，所以看见他的不仅只有宅邸里的一群奴隶，还有……</p>
亚修斯的养母克蕾蒂亚。</p>
她亲眼看见涅罗安从亚修斯的房间离开。她同样也看见了涅罗安几乎可以同亚修斯比肩的俊美侧脸。</p>
她认定这个穿着女奴装的背影，就是一直让亚修斯心神不宁的那位奴隶姑娘。</p>
克蕾蒂亚对涅罗安很满意……</p>
虽然她也不得不承认，这姑娘竟然能够和亚修斯同样高，而且身板对于女性来说，的的确确过于强壮了点。</p>
但是……这姑娘够漂亮啊！</p>
克蕾蒂亚之前还在想，什么样的贵族姑娘才能配得上自己宝贝样子亚修斯那像是神祇一样的容颜。</p>
要知道在罗马，女生除了身世之外，样貌也很重要啊。</p>
如果男方太英俊了，女方的容貌跟不上的话，这对于女方也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p>
这时候姑娘只能用珠宝和首饰装饰自己。</p>
但是……要配得上亚修斯的容貌……这姑娘要带多少珠宝首饰啊！那么些重量，真是遭罪。</p>
这还不是她这个当母亲最愁的。更愁的是……放眼看遍整个罗马，好像也没找到能够匹配自己宝贝儿子容貌的贵族少女啊！</p>
旁人眼里在漂亮的大美女，一站在自己儿子身边，就成了……令人惋惜的矮倭瓜……</p>
这……长得太漂亮也不好找老婆啊！</p>
这下可好，儿子自己把这问题给解决了……她这个老母亲总算不用瞎操心了。</p>
克蕾蒂亚心里兴奋，脑中已经冒出无数漂亮的纹样和花纹。</p>
她在心里发誓，一定要给自己未来的儿媳妇做一件漂漂亮亮的嫁衣。</p>
看见涅罗安走过的还有提洛斯。</p>
一米九几的涅罗安与堪堪一米七的提洛斯擦肩而过的时候，这位矮小精瘦的罗马贵族只觉得有一阵乌云从头顶飘过。</p>
让他更加震惊的是，这片乌云竟然是个女性……</p>
哪里来的女人？？什么种族现在女人都有这种身高了吗？</p>
中年贵族瞪大了眼睛拦住满脸红云，脑海里浮满了幻想悄悄跟在涅罗安身后测量三维的克蕾蒂亚。</p>
“克蕾蒂亚，刚刚走过的是……你们家新来的女奴？从哪里买来的？什么人种？”</p>
这身高也太可怕了吧？提洛斯在心里补充。</p>
“哦，亲爱的哥哥啊，那不是我们家新来的女奴，而是亚修斯的爱人。”克蕾蒂亚捧着发烫的脸颊说道。她说话时并没有看提洛斯，完全沉浸在她充满罗曼蒂克的幻想里。</p>
提洛斯：“……”</p>
他脑海里想起亚修斯本身就鹤立鸡群的身高。</p>
再想想刚才一瞥间那女奴不俗的脸庞。</p>
接着他脑海中又冒出了两个容貌俊美的擎天柱矗立在罗马之巅，中间还有个待长成的小天神……</p>
好个高大威慑又面容清隽的一家……</p>
这……自从亚修斯开始有从政的苗头，提洛斯就深刻感觉到了容貌的重要性。</p>
民众有时候其实并不怎么在乎你的观念和想法是不是真的有助于他们……</p>
有时候他们的投票很单纯……看起来俊美的，看起来像是神祇的，他们就觉得能够造福于他们。</p>
否则他很难解释，初出茅庐不久，甚至还没做过多少公众演说的亚修斯，支持率会呈现这样一骑绝尘领先的原因。</p>
现在一个亚修斯光靠着脸蛋就能有这样的支持率，万一以后再多一个……看起来一点都不比他差的夫人，和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p>
提洛斯感觉到了威胁……</p>
他并不希望看到亚修斯羽翼丰满起来。</p>
因为他的强大就代表着他养父的强大。</p>
提洛斯有个根深蒂固的预感，亚修斯和他的父亲，绝对不会是共和的朋友……</p>
尤其是亚修斯的养父……他的妹夫苏拉科……</p>
提洛斯几乎已经能够闻到这老头身上散发的集/权的恶臭。</p>
身为虔诚的罗马共和国的子民，他必须要阻止这一切。</p>
“刚才走过去的……真的是个……女人？”</p>
提洛斯的思想虽然想了很远，但是对于最根本的一点他还是不认同——那家伙怎么看都不像个女人好吧！那个民族的女人长得那么高大英俊！如果这是真的，他发誓他一定要说服元老院发兵把那个民族踏平了，再多撸点这样质量的女人回罗马。</p>
克蕾蒂亚却是深信不疑。</p>
“当然啊！他亲爱的舅舅！”</p>
提洛斯不相信，他和克蕾蒂亚告别。</p>
一转身就让他奴隶吩咐下去，派人去调查涅罗安。</p>
*******</p>
涅罗安回到自己的小棚屋。</p>
这里原本是涅罗安和阿瑞德夫夫为西利特特制惩罚装置的地方。</p>
他简单地将身上这身紧束住自己的衣服换掉，重重把自己摔进简陋的木床里。</p>
面朝上，他静静地望着腐朽的天花板发呆。</p>
天顶上有蜘蛛有一只乌头苍蝇飞进了蜘蛛透明的网里。</p>
他在挣扎。</p>
就像现在的涅罗安。</p>
他正在挣扎着摆脱那可怕的空洞。</p>
他还在思考，他和亚修斯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p>
不应该是这样的。</p>
哨兵和向导之间有着无法言说的连接，不应该会产生这样的困顿。</p>
这就像磁铁，一般一极有认定，另一极也就会被自然而然的吸引。</p>
涅罗安想了很久，耳边传来了平民窟的罗马女人训斥孩子的声音。</p>
杂乱喧闹的生活气息灌入他的耳朵，然后变成一片杂音又从另一只耳朵流出。</p>
涅罗安从这些无意义的杂音中好像明白了什么……</p>
是社会集体意识的引力……</p>
横在他和亚修斯面前的其实是社会的集体无意识……</p>
在他自己那个年代，哨兵和向导互相吸引是自然而然的事情。</p>
但是在现在这个世界，这个年代，这个社会结构下，根本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p>
亚修斯在这里的身份是个贵族，而他只是个卑微到尘土里的奴隶。</p>
他原本以为哨兵和向导之间的羁绊能够冲破这层社会的阻力。</p>
但是他明显轻视了这层阻力。</p>
亚修斯还没有觉醒，他还没想起自己是一位伟大的向导。</p>
他还被困在这个名为罗马的社会架构的游戏里。</p>
涅罗安作为一个外来的人，他没办法强行把亚修斯唤醒。</p>
这让他会让亚修斯瞬间失去他在这个社会里的名声财富和地位，会沦为和他一样的一无所有。</p>
现在的亚修斯显然不愿意这样。</p>
他在乎他的家人，在乎他的父亲，甚至为了他的家庭不惜消灭自己这个看似不可控的变量。</p>
涅罗安忽然明白，自己之前的做法很自私。</p>
就像迫切想摇醒一个装睡的人一样的自私。</p>
人家根本还不愿意醒来，有凭什么替他做了决定？</p>
受到阻力是必然的。</p>
因为一切的阻力都是来源于亚修斯本人。</p>
化解阻力最好的办法现在看来只有一个——</p>
就是他自己也进入游戏。</p>
自从穿越以来，涅罗安一直都抱着中旁观者的心态看这身边的种种。</p>
就算是帮布鲁图斯复仇，他也从来没有完全融入过这个名为罗马的游戏。</p>
但问题是，他是游戏以外的人，但亚修斯却是游戏内的人。</p>
如果他自己不进入游戏，他就没有办法知道亚修斯所想，了解他的处境和他的困境……</p>
涅罗安躺在床上发着呆。</p>
但很快他就明白自己接下来应该做的事情。</p>
首先，他最最应该做的……</p>
不是死皮赖脸的缠在亚修斯身边。</p>
而是——</p>
他要如何在最短时间内，和那位年轻的凯旋将军比肩。</p>
哨兵从想法到行动也就是一念之间的事情。</p>
这边意念稍动，破漏的屋子里就闪过一道黑影。接着半开的窗子晃动了几下，连着窗棂的朽木脱落，厚重的木窗啪嗒一声落在地上发出重响，吓得正在训斥孩子的母亲可以激灵，挺住了几秒钟的话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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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布鲁图斯的宅邸，罗马角斗士学校。</p>
布鲁图斯瘫坐在天井下的毛毯上，目光机械的望着黑漆漆的天空。</p>
之前涅罗安和亚修斯设计扳倒了西利特，的确为他赢得了不少赔偿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