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修斯几乎在瞬间明白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p>

母亲现在知道，她一直以为"自己钟爱"的那个"女生"其实是个男人。</p>

这个消息传递的太快了, 以他对自己这位善良的母亲的了解, 这样的速度不可能是克劳蒂亚凭借自己的力量得知的。</p>

有人在查他和涅罗安，而且还在母亲耳边吹些莫须有的风。</p>

在母亲身边谁有这个能力, 谁最喜欢做这些事情, 这个候选人不言而喻。亚修斯知道，是他的舅舅提络斯。</p>

但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用一些莫须有的事情来刺激本就精神脆弱的母亲</p>

亚修斯忽然觉得自己平静的心湖里窜出一团怒火, 但他分不清这团怒火到底是因谁而起。按照逻辑，这愤怒应该是因为提络斯, 但亚修斯心里还有个声音, 隐隐告诉他事情并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p>

亚修斯一边抑制着自己的怒火，一边以沉默回应母亲的质问。他还在思考, 怎么回答母亲, 才能将对母亲的伤害减到最低。</p>

原本就处在崩溃边缘的克蕾蒂娅，却彻底在亚修斯的沉默中爆发了。</p>

这位前一分钟还仪态端庄的贵妇人，忽然面色狰狞的怒吼一声，将桌上的新娘礼服甩到亚修斯的脸上, 接着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捶打她这个倾注了她的心血养大成人的儿子。</p>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身边围绕的都是鸡、奸者!你父亲是这样, 你又是这样。如果你们喜欢男人，你们又何必投胎成男人了。你们成为了男人, 又为什么要违背大自然, 要背弃这世界上那么多美丽的女孩呢!我不懂, 神呐, 我真的不懂。"</p>

克雷蒂亚声嘶力竭地在亚修斯怀中哭泣怒吼, 她长长的指甲甚至抓破了银发贵族薄薄的夏季托伽，在养子白皙的皮肤上留下道道血印。</p>

亚修斯无言地悄悄拥抱住自己的母亲，仍有她在自己怀里哭闹，宣泄她的愤怒。他明白母亲说的每一句话，也能够理解母亲的崩溃。</p>

但却有另一种感觉在这段无言的沉默中悄然升起。</p>

有一个曾经从来不会出现在他脑海的念头，神不知鬼不觉的升起。</p>

为什么男人和男人之间就不能相爱呢</p>

他知道，在罗马，贵族的婚姻就意味着权力的交换。但为什么，所有人的婚姻都要遵循这个法则呢不可以有人例外吗不可以有人和自己真正爱的人结婚吗</p>

阿瑞德和雅各布就是最好的例子。亚修是曾经和他们共处，一起研究对于服西利特的方法。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亚修斯能够感觉到一种奇异的，和现在罗马任何现存他能接触到的关系都完全不同的感觉。</p>

他们彼此相爱彼此理解彼此搀扶，当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亚修斯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愉悦和圆满。那是一种非常美好的感觉，像是全世界的玫瑰都为他们绽放，他只要同他们在一起，就能闻到由他们内心深处向外散发的欢愉的芳香。</p>

但为什么，为什么这样一段美好的关系，却会受到整个罗马社会的歧视，甚至是迫害呢</p>

亚修斯在心中升起了另一个疑问。</p>

什么是爱</p>

他的养父说爱他，但养父却希望他建功立业，希望他功勋卓越，希望他能成为他获取更高权柄的得力助手。</p>

他的养母也非常爱他，她甚至不像父亲那样对他有那么多希望，但她却想让他依顺着她所希望的样子结婚生子，不能和男人在一起。</p>

这些问题，亚修斯以前都不会想。</p>

因为这些问题在以前的他看起来都是这样的理所当然。</p>

罗马人小时候要听父亲的命令，当然有时候母亲的命令也要听。长大了要听从长官的命令服从军役上阵杀敌为祖国而战；成了长官之后，又要听从荣誉的召唤，为了自己的名誉殚精竭虑。</p>

那，什么时候才是自己</p>

亚修斯脑海里浮现的那个总是笑眯眯的深栗头发的高大男人。</p>

他从没有见过那个男人听从谁的命令，听从谁的希望。</p>

他总是吊儿郎当的出现在那里，做他想做的事情，做他愿意做的事情。</p>

没有人能够影响他，更没有人能够强迫他。他只为自己要活着，只为他自己的心和灵魂而活着。</p>

亚修斯空白的头脑里忽然平白无故生几个一个词。</p>

自由。</p>

如果让他找一个罗马的自由人，那么亚修斯觉得，对他可能只有一个。</p>

罗马没有人是自由的，除了涅罗安。</p>

忽然有一种惊惧的情绪席卷了亚修斯的头脑，发现了一个真相。</p>

他对涅罗安的厌恶，并不是他未经允许侵入了自己的领域。</p>

而是自己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最向往的缺失。</p>

他其实并不讨厌那个总是在微笑的男人，他艳羡他，甚至有些钦慕。他身上仿佛有着自己所有没有的东西。</p>

曾经在无边残酷的战场上，亚修斯在机械的砍杀中曾经思考过一个问题。</p>

他为什么要战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