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最害怕的其实不是死亡,而是对死亡的无知和当死亡来临时的无能为力。</p>
人最恐怖的事情也不是面对死亡, 而是听到死神的脚步在自己身后哒哒哒的响起, 一回头,却只看到无尽的黑暗, 什么都没有。</p>
角斗场上那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黑疙瘩依旧在按照他的节奏稳定的运行。</p>
再冲上了一辆战车之后, 他再次调整了角度,另一个四十五度脚的地方晃晃悠悠的飞行过去。</p>
整个角斗场都被笼罩在了一层死亡的阴影里。伴随着方才那股血肉和木屑混合在一起的灰雾的是全场诡异的寂静。这更像是暴风雨来的前奏, 所有人都陷入了无名的震惊中,没有办法思考。</p>
大家只能看着那个夺命的黑疙瘩, 再一次走到他想去的地方, 然后发起攻击。</p>
经常在死亡边缘上打滚的角斗士率先从这无力的史记中清醒过来。他们的胆量已经完全被刚才那辆灰飞烟灭的战车冲的一干二净。</p>
如果眼前这是辆正常的战车,站在战车上的也是个由血肉组成的战士, 那么场上这些训练有素的角斗士都不会像如今这样抱头鼠窜。</p>
可问题是, 他们面对的是完全不在他们认知范围里的事物。</p>
又由先前的经验建设起来的所有心理防线都,都在这样强大的未知面前全然溃败。</p>
角斗士们疯狂的鞭打着马儿,往出口的方向拥挤而去。因为慌张和无序,许多战车撞在一起, 安装在战车上的武器这时候完全发挥了他们最大的杀伤作用。马儿无缘无故被刺伤, 战车也不知道被哪儿飞来的横刀劈断。</p>
场面和刚才战斗时一样的混乱,只是现在这种落荒而逃的样子, 一点儿也没了刚才那股让人热血沸腾的气势。</p>
留下的只有满地狼藉和更深更深的恐惧。</p>
这股恐惧很快就传到了观众席上。很多没什么心理承受能力的观众, 捂着脸尖叫着从看台上站起, 也向着他们的出口蜂拥而去。</p>
一时间整个角斗场的观众席也乱作一团, 只听见各种陶瓷酒罐摔碎的声音和观众们在木质看台上奔逃跺脚的声音。</p>
由木质脚架搭起来的看台, 又将观众们逃跑的脚步声因为共振而无限扩大,没有任何规律的杂乱声音,又进一步扩大了整个恐慌的蔓延。</p>
就连坐在主席台上的宣读官和布鲁图斯,也在这忽如其来的混乱之中惴惴不安。</p>
宣读官颤抖着他脸颊上的肥肉,想跟着人流逃跑,但看到那么多平民挤在一起,又惴惴不安的重新坐下。</p>
一阵兵荒马乱之中,只有坐在主席台最前方的亚修斯已经静静的坐着。</p>
他向右侧移,手肘撑着主位的镶金扶手,支起的右手抵住太阳穴,水银色的长发顺着他的动作滑落几率。年轻的贵族一点慌乱也无,看着自己准备了小半年的角斗比赛,快乱成一场闹剧,也丝毫不能在他的心湖上掀起一点波澜。</p>
他微微眯起眼睛,静静的打量着床上的黑疙瘩,嘴角扬起,甚至还带着点儿笑意。</p>
这东西,的确有点儿意思,没枉费他那两百斤生铁。</p>
“亚……亚修斯大人,现在这情况,我们应该怎么办?”宣读官实在是做不下去了,他颤颤巍巍的挪过身体,低声询问亚修斯。</p>
这时候他真的不得不佩服这个年轻人的定力,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如此如如不动的安坐。不愧是在沙场上仅凭名号就能镇住敌人的常胜将军。</p>
亚修斯想了想,在宣读官的询问里坐起身体,他随意的提了口气,淡然清静的问道:“场上的角斗士们,你们需要投降吗?”</p>
银发贵族的声音不大,也没有宣读官那种回荡全场的身后。它只是清清冷冷的从主席台上发出,然后向四周扩散出去。可慌乱中的每一个人都仿佛这声音就在自己耳边响起,犹如一股冷泉,从自己头顶倏忽冲刷而下,瞬间将自己头脑里所有的恐惧和慌乱都冲刷殆尽。</p>
人们眼中浮起一丝清明,渐渐停下了自己随波逐流的慌乱,茫然的望向亚修斯的方向。</p>
年轻的凯旋将军还像最初那样雅肃地坐着,一点儿都没有被波及了整场的混乱所影响,也没有任何对场上那个不明黑疙瘩的恐惧。</p>
逃跑的观众们看到这样的亚修斯,忽然心就安定下来。那个黑疙瘩再厉害又怎么样?他们这里也有个了不起的将军呢。既然这位年轻的凯旋将军那么淡然自若,就说明他一定有对付那个黑疙瘩的方法。</p>
胆子大的观众倒想看看,亚修斯怎么判决这场比赛的输赢,一些人停下了慌张的逃跑,重新找位置坐下来。镇定和混乱有时候传播的速度是一样的。</p>
人们看到了平静,也不甘示弱,纷纷也就近找了位子坐下来,只有一小部分人放弃了比赛,逃出角斗场。</p>
黄沙场上的角斗士,心性收的比这些观众更快。他们刚一听到亚修斯的询问,就立即明白自己还存在一线生机。所有人都几乎在刹那间停下了争斗,都跪在地上或者是战车上做出了投降的举动。</p>
现在场上,唯一还能战斗的,就只有那个黑疙瘩了。黑疙瘩也像通晓人性似的,停下了自己所有的动作。他甚至从空中降了下来,稳稳地停在黄沙场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