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在最前头的赦然是冷静, 现在他的状态可是一点儿也不冷静, 一边跑一边高声叫着：“王跃, 王跃？”

倒在地上的人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好象已经与大地连成了一体，是这荒漠之中原本就存在的一尊雕塑。

张崇田一边跑, 一边大声叫着：“卫生员，快。”

李万亭手脚冰凉，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到王跃身边的, 只看到冷静抱起王班长，还在不停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卫生员已经打开了急救箱，又大声地让冷静把王跃的身体放平, 好方便自己急救。

冷静语无伦次地说着：“地上太凉了，别让他着凉，别让他着凉……”

卫生员顾不得和他说话, 双手对王跃的胸部快速地按压着，以期能够进行心脏复苏。李万亭想起有一次恍惚看到王跃按过自己的左口袋，小声道：“看看王班长身上是不是有速效救心丸。”

这一声提醒了在场的所有人, 冷静一边让卫生员继续施救, 一边自己手忙脚乱地掏王跃的口袋。

王跃的左口袋只有一样东西，那是一个小小的、土黄色的瓶子，卫生员见了忙向冷静道：“快喂给王班长吃。”

现在王跃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就算是冷静几次把药放到他的唇边都喂不进去。还是张崇田掰开了他的嘴, 强行把药塞了进去。

卫生员提醒道：“中队长, 得把王班长扶着坐起来, 最好把药咬碎了，含在王班长的舌下。”

可是把王跃扶坐起来的话，卫生员这里的复苏就得停下来。张崇田考虑了一下，还是示意冷静把王跃扶坐起来，自己重新拿了药，咬碎之后再次掰开王跃的嘴里。

可是王跃没有意识，怎么把药放到他的舌头下面，成了一个大难题，卫生员也上前帮忙，好不容易才放了进去。

李万亭早已经把自己的水壶递了过去，卫生员小心地往王跃嘴里倒了一点儿，那水大半都流了出来，大家焦急地等待着王跃的反应。

时间似乎停下了它的脚步，又似乎急急地要向前赶，让所有人都失去了对它的概念，只注视着王跃的反应。

不知道过了多久，王跃的眼皮终于动了一下，伴着东方第一丝鱼肚白升起光辉，让所有人心里都稍稍松了一口气。

冷静与张崇田都叫着王跃的名字，又怕惊着他，声音不敢太大。王跃缓缓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正半靠在冷静的身上，而中队长一脸焦急地望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想自己坐直身体。

张崇田一把按住了他，急声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王跃的嘴唇还是青紫，脸上也腊黄得没有一丝血色，却还努力扯出了一个笑容：“我没事，可能是昨天没有休息好，一下子就倒下了。”

冷静没好气地说了一句：“别说话。”

王跃连回头的力气都没有，却还是哆嗦着右手，向自己的身后摸去。

冷静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何况刚才王跃的背包已经被取了下来，问道：“你要找什么？”

王跃并不出声，好象是在积攒着力量，猛地，在他的身下升起了信号烟，这烟在黎明的荒漠里直冲天际，标示着王跃的坐标，它的升起，预示着王跃将正式退出拉练演习。

冷静一下子急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跃象是完成了自己的心事一般，轻声道：“不能让中队长再违犯无线电静默规定。后面还有演习。”

沉默，耳边只有无尽的风声。中队所有的干部战士都向这位老兵行注目礼，他们明白王跃这样做的目的，更清楚这样一来，可能延误王跃的救治时间。

王跃也感觉到了气氛的沉重，向着张崇田吃力地道：“中队长，请带着大家转移，信号烟一起，中队的坐标已经暴露了。”

冷静扶着王跃的手没有松开，张崇田默默注视着王跃的目光没有任何犹疑：“不行。”

“中队长！”王跃有些着急，身子猛地一挣，坐直了：“我现在已经好多了，再说后勤保障车一会儿就能到。”

张崇田的话里是不容反驳的决心：“中队更改了行进路线，后勤保障车没那么快到。我们不能扔下你不管。”

这样苦寒的天气里，把一个心脏病人独自留在荒漠之中，寄希望于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的后勤保障车，这样的事情，哪怕面对一个陌生人，身为军人的他们都做不出来，何况这还是自己朝夕相处的战友。

王跃更急：“中队还有后续演习呀中队长。”

冷静尽量扶着王跃仿佛随时会倒下的身体，气急败坏地道：“去他的演习。”

“糊涂。”王跃也急了，他转头向着冷静道：“为了我一个人牺牲全中队的成绩，亏你想得出。”

李万亭道：“我留下来，等着班长上了后勤保障车，再去追大家。”

冷静急了：“要留也是我留。”

卫生员直接否决了他们两个：“还是我留下来吧。你们没有经验。”

王跃恳求地看向张崇田：“ 中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