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下的雪还未化完,今天的太阳也没有影子。黄褐色的土地里不时冒出的几处绿,是人们等着过年才会割下的白菜。从半山腰望过去,远处连绵的几座山顶上都还是白茫茫一片。天空飘着些云,一时间让人分不清是雪还是云了。
陈华志没有心情去欣赏冬日里的美景。女人前脚刚迈出门,他后脚就跟了出来。外面人难听的话说了好一阵儿了,他一个一天到晚不出门的闷葫芦都无意中听见过好几次。今天她又借着扯野葱的故跑了出来,他想看看外面传的到底是真是假。
路上的泥土黏黏的,沾了不少在鞋底,走起路来有些费劲。大概过了十多分钟,女人的身影果真在曲曲折折的路上出现了,同行的还有村里另一个男人。这个男人他并不陌生,硬算起来还不是外人,他的表兄弟,今年小他两岁岁的郭海远。没想到那些整天叽叽喳喳的妇女们果然没有说错,这个女人跟他结婚还不到一年,就给他戴了顶绿帽子。
陈华志看着手拉手走在前面的两人,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是好。他一向不爱讲话,更不会讲话,哪怕是当前这捉奸的场景他都吐不出来一个字。不然,他也不会三十多岁了,才找了个二婚,在外风评不太好的女人。此时的他,两只脚好像被脚下黏糊糊的黄泥粘住了一样,一步也往前走不了。只是两只手紧紧握成拳头,两眼瞪大,目不转睛地盯着继续往前走,对他没有丝毫察觉的两人,其他什么行动都没有。
突然,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猛地一转身大步开始跑起来。他本想冲上去,狠狠打郭海远两拳,将他揍翻在地。再质问那个女人,自己是哪一点不好了,家里老人是哪一点不好了,以至于光天化日之下,光明正大和别的男人在外偷情。可是,他跑了。
也不知是怎么,觉得这耻辱当着面撕破似乎让他更走不动路,更开不了口。跑,是他当下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他一口气跑回了山上的老家。旧房子早就拆掉了,因为政府补助的三千块钱。找了个不大不小的石头一屁股坐下来,陈华志重重叹了口气。跑得太快,让他现在有些头晕恶心,干呕了一阵,他索性在风化的碎石子上躺下来。
天是雾蒙蒙的,有些吹冷风,出了一身汗的陈华志此时竟有些痛快。突然,他开始抑制不住地大笑起来,望着天空,发出一连串似哭似笑的哈哈声,惊起了树林中一大群鸟雀。
躺了不久,他下定了决心,在空地上站起来,向高处的山顶走去。
站在山顶上,可以俯瞰整个陈家村的全貌。
四面都是山,一条河从中间劈出了个口子,时紧时慢地从狭窄的山间流出去。山谷中有一条和河流一样走势,宽不到三米的公路,是十年前所有村民一起出资出力修通的。原本散落在山上的人陆续沿公路建起了两层高的房子。两边房子的大门都朝着公路打开,因为平地少,家家户户的房子之间是紧挨着的,只有部分房子之间留出一条上山的小路。
这样的地势,从山顶看,整个村子就像是一艘小船,把所有的人都装在船里。若想要逃离出去,只有从那狭窄的地缝中间钻出去,或者爬上这山顶。
傍晚时分,家家户户的晚饭都做好了。一股腊肉香从隔壁屋子飘进了窗户。对门的人搬了桌椅板凳摆在自家门口,坐下来在吃饭。
家家户户吃饭都是这样的习惯,把一个小桌子放在门前的阶沿上,摆上饭菜,男人们倒一杯酒慢慢喝,女人们端着碗三几个凑在一起摆龙门阵。小孩子则是飞快地吃完饭,扔下碗跑出去玩儿。外面欢声笑语,陈华志没有理会这些,他坐在床边在等着王春云回来。
听见她的声音在楼下响起,陈华志便马上将他下午回来打包好的东西,全部从二楼窗口扔了出去。正好落在楼下大门口,王春云的面前。衣服、化妆品、包,连牙刷都一起扔了下去,连带着,她孩子的东西。
王春云今年二十四岁,去年嫁给他时带着一个四岁的孩子。当时他已经三十一了,还没结婚,之前谈了好几个,都没成。恰好,这个王春云带着她的女儿从外地离婚回了老家。在父母亲戚的撮合下,两人很快就走到了一起。她带着的四岁的女儿很快也就改了姓陈。
本来这个王春云在外就做了好几次手术,已经不能生育。刚开始陈华志和父母都不太愿意让她进门,毕竟还是想要个孩子。但这个王春云生得标志,又会哄人,还愿意将女儿改为姓陈,没见几次面,陈华志就同意结婚了。加上她做事勤快,会做饭,邻里乡亲有个办酒席的事都是她去当主厨。其他人都说陈佳捡了个好媳妇,陈华志的父母便也就答应了。
本以为将是父慈女孝,夫妻恩爱,家庭和睦的戏码,不成想维持还不到一年,立马换了新唱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