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晚饭后照例走进来,背着手站在屋子中央,元辰站在他面前,祖孙俩像穷得弄不起板凳的样子,就站在那里聊天。
“你父皇要弄那些王公权贵,虽然是出于私愤,不过那些人家也确实该整理了,你不必过多干预,让他弄,到时你需要的时候,再出面给个恩典,恢复稍许的荣耀,他们便可以再次感恩戴德地为你效命。”太上皇虽语气漫不经心,但看向窗外雨的目光中却大有睥睨天下之势。
“祖父说得对,那这次贾府要当那只骇猴的鸡了。”元辰也看向窗外的雨,眼神冷咧,语气轻描淡写。
啪,刚才没掉下的碗,此刻摔在地上,碎成八瓣。
“没事,小兔子,不就是一只玉碗吗,皇爷爷还说它与这里极不相配,本来也是想摔了的。”元辰抱起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兔子,撸着毛地安慰。
太上皇瞅了眼孙子,这可是几百年的古物,卖了都能在京城买座大宅子,我送给谁不好,非要摔了它?
但太上皇懂孙子想讨好小兔子的心,做为一个即便带着美人们住进这荒芜的太和大宫,也能让美人甘之若贻的惯会风月手段的男人,太上皇笑着点头,为孙子第一次的进击助攻。
看到小兔子伏在元辰怀里不动,太上皇这才继续刚才的话题,挑眉道:“贾家?代化的子孙们?怎么会选他家?”
元辰爱怜地抚摸着明显是让自己强行镇定的小兔子,无论怎么弄,那双兔子耳朵却直直的立着,似乎在努力地听着什么东西。
又在想紫竹林的嫩笋了吗?可真是个馋嘴的小东西。元辰笑笑,才回太上皇道:“是他家,听说那个贾赦当年为了给隐太子出头,曾打过我父皇耳光。按父皇的个性,必是不能放过的。”
太上皇从窗外收回目光,痛惜道:“想代化随我征伐半生,可是响当当的英雄人物,没成想子孙这么嚣张不成器,可恨。”
“爷爷有吩咐?”元辰看着太上皇若有所思的又在追忆过去,心下一片了然,忙问。
太上皇瞅了眼孙子带着笑意的眸子,知道他已经看明白,哼了一声,没接话。
“不过还是要那贾赦吃个大教训的,一是平息父皇怒火,二是那些人也太不上调,据暗卫来报,明日那贾赦贾珍会设局,要弄死一个有婚约的美人未婚夫,再拿银钱摆平,相必父皇那边已做好准备,拿下他是势在必得,只怕最轻也是撸爵抄家的下场。”元辰撸着兔子毛,平静地说着,好像就只是在这无聊的雨夜,聊着闲天而已。
但小兔子脑海中却一遍遍地浮现出大观园那些在秋风中萧索的封条。
门外有人禀报,说有外夷贡上来的珍稀动物,皇上让送给太上皇养在太和大宫把玩。
“珍稀?走,辰儿,去看看。”太上皇背着手走向院子,元辰抱着小兔子跟在后面。
小兔子一点看珍稀的心情也没有,只在心里念叨着宝玉快快醒来。
几个硕大的黄金笼子矗立在院子里,旁边站着伺喂它们的人。
一只满脸丧气的国字脸狐狸,一匹纯黑色草原马,一头斑点小猎豹,一头高大的白色骆驼。
“这几头小畜牲,哪里稀奇了?”太上皇想到烈昭仪猎到的那头红狐,怎么看也比这头丧着脸生无可恋样的丑狐狸要漂亮上百倍。
几只动物立马便不满地叫起来,在太上皇和元辰听来,也就是哼哼几声罢了,但小兔子却猛地从元辰怀里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向那几只动物。
“什么,这个老头谁呀?竟然说我这草原千里月光驰不稀奇?老眼昏花了吧?”那头黑色的草原马说着与中原一点也不一样的蒙古语,但小兔子却惊奇地发现,自己居然能听懂它的话。
“姐姐太客气了,那老不死的,瞎了他的狗眼,竟没看到我身上的斑点凑成了江山二字吗,可见是个注定与江山无缘的死老太监,瞧他穿的,也有可能只是个打扫马棚的死老头子。”斑点豹说得是高丽语。
“还是那个王子好看,那双深邃的眸子好多情,比我们沙漠里的王子还要漂亮呢。”白色骆驼说得是波西米亚语。
“大家稍安勿燥,做为南亚地带的狐王,我才不在乎这个卑微老头的看法,倒是王子怀中抱的那只小兔子,好像能听懂咱们说话的样子。”国字脸狐狸声音低沉,很威严,说得是南亚诸国语。
小兔子被外夷动物们狂野的语言惊呆了,它同情地看了眼粗布葛衣的太上皇,老头还在那里嘲笑着人家臧地狐王那种苦瓜脸。
“说中原是礼仪之邦的骗子不得好死。”国字脸狐王脸上丧得如同置身于坟场,语气却保持着威严和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