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白芷坐在十五路公车后车厢右侧的一个靠窗位置上，因任子君约了她在北区高等法院见面而正在去往北区的路上，两只耳朵里插着无声的耳机，以此来拒绝和车厢内外的世界产生不必要的联系，空旷的车厢内坐着几个乘客，敞开的车窗带起一阵阵温热的风，她嫌恶地关上了车窗

公车驶出东区的兴安大道往着北区的文昌大道驶去，大道两旁栽植的梧桐树绿意盎意，正盛的日光透过车窗洒在人的身上，使得人觉得身上的衣物都在发烫，这是盛夏即将到来的预演，手机在裤兜内小频率地震动着，白芷小心地在不触碰他人的情况下，摸出了手机

“小芷，你到哪里了”任子君亲切温柔的声调与翻动纸张的细微声响一起传进白芷的耳中，她猜任子君是在翻阅卷宗

“快到法院了”白芷看了一眼车窗外的街景，确认了一下公车的方位是在盛运街与启文路的交叉路口后，给出了答复

“到了给我发讯息，我先忙了”任子君那边似有人在找她，白芷在听见她低声叮嘱后，电话被挂断了

白芷将手机收进上衣的口袋内，装作不经意地瞥见左后方第二辆的黑色悍马，这辆车尾随这趟公车由东区开来了北区，甚至在公车每一站停靠到站的时候都停靠在公车的后方，等待公车，她已注意那辆悍马许久了

她看着悍马后座不透明的车窗，隐约能感到车窗里投射出的炽热目光，她浑身一颤，一股寒气由后背脊梁攀至后脑勺，她几乎能确定这股目光来自于沈嘉凌，她一路由东区警局尾随着自己来到了北区，她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白芷趁着人流上车的时候，挤下了车，她早了一个站点下车，闪身进了公车站点后的一个仅能供一个人穿过的狭窄巷口，这个巷子呈倒八字的外窄内宽的路形，越往里走越宽敞，她在中间的路段选择向着北边走去，拐过两个拐角，走到最末端的路连接着一片建筑废墟，废墟与高等法院仅隔着一道墙，原本在政府的主持下，这片区域都要改建成法院的办公楼，碍于废墟路口的一户老太太不肯搬迁，这片区域就荒败了下来，穿过那片残破的危楼，她就可以去到出口，高跟鞋鞋跟踩在地面上发出的声响不紧不慢地传进她的耳中，静谧的环境中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加快跳动的频率

“四三六六七”沈嘉凌轻快的声调在白芷的背后响起，白芷下意识地收住了前进的脚步，双腿像是被凝固在地上，怎么也抬不动前进的步伐

四三六六七，是白芷在监狱里的代号，与这个号码相关的记忆随着这个号码深植在她的脑海中，每次她听到有人喊相似的号码或音节都会下意识地收住脚步，去确认声音的来源，三年监狱生活养成的习惯还不能够在这短短半年内消解

白芷看着沈嘉凌正在像一只正在狩猎的花豹，正在慢慢地靠近猎物，那双桃花眼中的温柔裹挟着倒刺，正如其人，沈嘉凌总在他人不经意的时候设伏

食人花，白芷想起这个词，与沈嘉凌这个人倒是很贴切，她看着她向着自己靠近，带着一点甜腻的果香味，她穿着一身黑色长袖连衣裙，系着鲜红的细腰带，高跟鞋的高度约莫五六公分，沈嘉凌在她面前站定时，恰好比她矮一些，沈嘉凌必须微抬着脸才能与之保持对视

“好久不见”沈嘉凌邪魅地一笑后，她抬起右手来抚摸着白芷的左脸，白芷的双肩微微地颤抖着接受她的抚摸

那三年的□□生活，白芷与沈嘉凌同起同眠，这些事，白芷是早就习惯了的

“次擦”类似于瓦片碎裂的声响打断了沈嘉凌对白芷的动作，她冷眼查看着四下的环境，最终确定了声音的来源，是右前方那半堵残破的墙壁，她绕过白芷朝着那半堵墙壁走去，一只黑猫从墙角蹿了过去，打消了沈嘉凌的疑虑，她转回身来，走到白芷的面前站定

“你说该怎么办呢？”沈嘉凌说话的同时又朝着那半堵残墙看了一眼，她伸手整了整白芷穿着的牛仔外套的衣领，既像是在商量又像是挑逗的语气在询问白芷的意见

“沈小姐，你没有事的话，我要走了”白芷不敢动地任由沈嘉凌扯着自己的衣领，她小声地提出了要离开的请求，手机在她的裤兜里震动了多次了，她怕是任子君在找她又不敢当着沈嘉凌的面确认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