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不对!谢留尘复又想到,秋水门事事以对付魔族为先,而自己又与魔族有所接触,商离行会不会是想从这里下手?
怎么办?
我该如何应付?
他突然恨极这样寄人篱下的自己,手中剑握得更紧。
半柱香时间将将过去,见谢留尘仍是不发一言,商离行吊着的一颗心渐渐沉底,他无言暗叹一声,慢慢将谢留尘放开。将欲放弃之际,谢留尘终于小小声回了句:“……这太意外了,我还没有准备好。”
热烈灼烧的满腔期待已燃到尽头,不料却能死灰复燃。商离行心头狂喜,不禁恳求道:“我会等你长大,等你懂事。我们就先试着相处一段时间,好吗?”
谢留尘心乱如麻,始终不得其解,最后只能胡乱点了点头:“好……”
商离行终于露出笑容,展开双臂,将人轻轻环住,几乎是以抑不住的激动语调说道:“不急不急,我不急!我们循序渐进,便在目前基础上更近一步相处,好不好?我暂时不会做出其他过分举动,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好不好?你若不喜欢外面的闲言闲语,我便暂时不将我们的关系告知别人,好不好?”
他一连问了三个“好不好”,谢留尘还能怎么回应?他全身僵硬,木头一般被商离行搂住,一颗心几乎快要跳到嗓子眼里。听商离行说着话,温热的气息喷在他耳侧,他强自忍住那股怪异感,心道:“不能慌不能慌!我一定要镇定,看看他到底耍什么诡计!”
商离行不敢太用力,只轻轻搂住他,过了一阵便将人放开,低声道:“先练一下试试。”
谢留尘知道他在说手中修明剑,疑惑应道:“……可是还未开刃。”
商离行道:“无妨,我想看你练剑。”
谢留尘心中也是跃跃欲试。后退几步,飞剑出鞘,迎着月色练了几招《沧海剑诀》,只觉手中剑越练越是顺手,全然忘却外物一切。
商离行在旁看得浑不眨眼,突然咦了一声:“你身上的魔气——”
谢留尘也看到随着剑意燃起,自己心头处忽然涌出一股黑气,流窜到剑身上。讶异道:“啊,是我修炼的魔煞血书!”
那股魔气似乎生出自我意识一般,被迫自谢留尘身上流出,虽不断游荡奔走,却被修明剑泛出的剑光牢牢锁住,动弹不得。
商离行定定看着,命道:“再练几招。”
谢留尘点头应好,又动作频频,将《沧海剑诀》所载剑招一一使出,那魔气在空中聚得更多,也流窜得越加厉害。谢留尘当机立断,朝着凝滞不动的魔气霍然斩下,魔气无路可逃,竟尔被剑光涤荡一空。
他收剑回鞘,心中空空落落。听商离行道:“原来越天石除了稳固剑魂外,竟还有驱散魔气的作用……”沉思片刻,又道:“也对,玉石有灵,偏爱纯净无暇的道体,自然会为主人消除一切不利影响。”
谢留尘稀里糊涂:“这是怎么回事?”
“你可能不知道。”商离行松了一口气,缓缓道:“那时我将你送来秋水门,找了白萱替你诊疗,发觉你身上魔气过于薄弱,并非天生就有,而是由于后期修炼魔功而来。”
谢留尘愣愣看着那缕魔气消失的地方,瞠目结舌:“你是说……”
商离行断然道:“所以你根本就不是魔族的人。”
谢留尘呆住了。
商离行又道:“以后就好了,魔气消散,你不会再被误认为魔族之人了。”回头见谢留尘呆呆出神的样子,唤了一声:“谢师弟……”
谢留尘这才稍稍回神:“那这么说,我一直在被利用了。”他喃喃自语几句,忽而朝着商离行大叫:“那我先前所遭受的一切又算什么?”
商离行最见不得他伤心的样子,急忙柔声安慰道:“我们明日就去云山剑宗,求掌门还你一个公道好不好?”
谢留尘吼道:“可那云相长老确确实实是死了!”
商离行将他抱住,不住轻拍他背脊:“我可以为你作证明,你那晚是跟我在一起的。”
谢留尘被他抱住,声音闷闷传来:“怎么证明?我那晚确实出去了,也确实跟魔人见面了,这是事实。”
商离行哑口无言。
半晌谢留尘收复情绪,轻轻推开他,低着头道:“我累了。”
“好吧,我们先回去。”商离行无可奈何道。生怕他被冷到,替他整了一下衣襟,将他的手紧紧握住。见谢留尘犹自心情低落的样子,又放开手,伸开一边臂膀,将他锁在自己怀中,带着他往山下走去。
谢留尘被他抱住,扭来扭去道:“你,你别抱得这么紧……”
商离行抱得更紧:“乖,以后总要习惯的。”
谢留尘满怀忧愁,抱着剑,随商离行走回院子。
站在房门前,见他仍呆呆抱着修明剑,商离行打趣道:“不要把剑放在床上,硌得慌。”
谢留尘应了声:“知道。”
商离行目送他走进房中:“那明天见?”
“嗯,明天见。”谢留尘点了点头,心神恍惚关上房门,全然忽视门外商离行失望怅然的神情。
谢留尘今晚睡得极不安分。躺了半晌,还是翻身起来,捻开油灯,坐在灯下,把剑翻来覆去细细打量,爱不释手。听隔壁也是有所动静,似乎是在房中徘徊走动。忍不住大声叫道:“你在做什么?”
那边突然安静下去,过了半晌,才传来商离行低沉的声音:“没什么……我睡不着……”接着再也不闻甚么动静了。
谢留尘想着:“这人真是莫名其妙!”待将剑看腻了,又轻轻置于桌案上,几步回到床上,将头埋进被褥中,心头想法纷杂,毫无思绪,干脆打坐修炼起来。
这一打坐就直接打坐到了天亮。天刚擦亮,商离行又来敲门。
他打开门,见商离行身姿挺拔站在门外,道:“昨晚——”
谢留尘反问道:“昨晚?”
商离行问道:“你还记得昨晚之事吗?”
谢留尘不解道:“昨晚什么事?”心道:“昨晚发生的事可多了,你问哪一遭?”
商离行茫然若失道:“原来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谢留尘皱起眉头,回身走进房间,将修明剑提了出来:“你若觉得这柄剑的来历算无事发生,让我少了一份需要报答的恩情,我也乐得忘却。”
商离行恍然梦醒:“那就好,原来不是我在做梦……”
谢留尘听他似乎意有所指,终于明白过来,不可置信道:“你,你昨晚一直走来走去就是在想这件事?”
商离行不甚自在:“我三百年来第一次……自然……”不知所云几句,觉得自己这种心态实在可笑,于是莫名笑了一下:“我还有点事去处理下,一会儿回来陪你。”语罢,轻轻摸了摸谢留尘脸庞,快步走出院子。
谢留尘被他这番莫名其妙的举动唬得直直发愣,喃喃道:“不就答应跟他在一起了吗?至于这么小题大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