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他现在有大明第一才子解缙当老师,但是他仍然没有孔家人更适合做这样的事。
他的注经释义还会遭到有些人的反驳,但是孔家人的注经释义,基本不会遭到文人的反对。
现在,孔家已经被他治的服服帖帖,该抓的人也都抓了。
何况,孔家分家,再加上他时刻宣传一下圣人之后不等于圣人。这孔彦缙胆小如鼠,今后不怕他们敢闹妖蛾子。
五月初一的大朝会,大理寺正式公布了对孔家的处置。
首先,除了祖田,朝廷为孔庙划拨的五千亩祭田,孔家自洪武以后,占据超过四千顷良田全部充公。
其次,孔家的十万隐户全部将迁往山海关以北,那里还有大片的良田,根本无人耕种。
而这些年,凡是有过为非作歹行为的孔氏族人,全部流放北海放牧。
这样一来,留在曲阜的孔氏族人已经不到两千。
他们全部被分产到户,驱赶出孔府。以后的孔府不允许再扩建,房间数量不能超过现在的三百四十间。
而且只有孔家主支才能住在孔府,其他人等,只有超过六十岁,才能以族老的名义住进孔府。
朱瞻基原本还准备将孔庙的祭祀,由朝廷接过来,但是觉得这一步太激进了,而且这事也是个麻烦,所以依旧给他们留了五千亩祭田,由他们孔家自己主持祭祀。
除了这些,另外一些与孔府有关的案子,也都一一进行了审理。
比如马德钟父母祖坟被刨一案,当时的孔家主事人孔公卓就被判赔偿三百两银子,本人因为劣迹甚多,被流放到虾夷岛。
虾夷岛就是后世的北海道,如今是大明的疆域。但是那里因为气候寒冷,如今并没有得到太大的开发。
如今那里除了一个大明的海军水寨,主要就是一些土人。
岛上现在总人口近十万,但是儒生数量稀少,连教土人和水师子弟的老师都没有。
孔公卓虽然仗势欺人,劣迹斑斑,但是因为那里没有儒生教书,让他过去当个老师,算是人尽其才。
马德钟对这样的处置已经很为满意了,父母尸骨已经找不到了,能把孔府告倒,就已经是意外之喜。
而孔彦缙说不出是高兴还是难过,因为这样一来,朱瞻基等于是将他的掣肘彻底清理出去,今后的长子长孙一系,只要没有绝嗣之忧,其他各个分支就没有了插手孔府的机会。
但是偌大的孔家一下子四分五裂,除了主支,其他各个分支以后就只能当普通百姓了,他们想要免税,也是不可能的。
除非,他们也开始考取功名。
当然,在未来会取消所有人的特权,每个人都要纳税,这一步朱瞻基还没有急着走。
以后,所有人的特权都会取消,包括皇族,宗室。
但是路要一步一步地走,现在,主要精力还是先放在禁止金银流通方面来。
五月初五,端午节这一天,朱瞻基接见了从林州返回的几个内侍,他们带来了刘万的书信。
看到刘万的书信,朱瞻基对他越发满意了。
从这件事上,刘万能够想到他现在针对宗族的一些计划,说明他是个有脑子的。
这件事虽然不大,但是确实是一件极具代表性的案子,这是宗族法度与朝廷法度一次碰撞。
虽然这个案子发生在朱棣刚登基的时候,但是对于这个时代来说,这件事并没有过时。
如今的朝廷对天下的管理,基本上只是到县一级,基本上,到了乡里,就是实行的村民自治。
朱元璋时期,大明乡间成立了无数的乡老会,这些乡老大部分都是由族长,解甲归田的老兵们组成的。
他们拥有议事,处事的权力,甚至可以见官不拜。
乡老的权力大小,基本上与本人的威望有关,他们在处理许多事务的时候,大都以过去的经验或者是当地的习俗为依据。
这种处事方法的确有环节民间矛盾的作用,成为朝廷法度的有效补充。
但是,这中间当然也有许多碰撞和矛盾。
而且许多族长也因此作威作福,成为地方一害。
这个时候,朝廷并没有一套完善的处理方案,即便是有了冤案,错案,也无法进行修正。
皇权下乡,对如今的生产力来说,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朝廷如果想要让皇权下乡,耗费的成本绝对会大的惊人,而且不一定能取得好的效果。
首先,就是朝廷的官员不足。如果想要增加管事的官员,不是翻倍,甚至要增加好几倍的低级官员。
其次,民智开发不够,大部分老百姓都不识字,一辈子没有出过县,能有什么见识?
想要让他们接受朝廷的这一套,花费的精力就大的惊人。
所以,皇权下乡不仅仅是制度问题,也不仅仅是成本问题,更涉及到了教育问题。
但是,通过这件案子,朱瞻基虽然没有看到改变这一切的契机,但是最少能制定一份约束宗族势力的律法,将一切法制化,而不是依靠人情化。
宗族势力的历史悠久,远超国家的存在。在隋唐以前,宗族势力的优先还要大于皇权。官员想要当官,依靠的都不是科举,而是举荐。
隋朝因为要改革,隋炀帝步子太大,扯到蛋了,直接被赶下台,还成就了千古恶名。
唐代武则天时期,宗族势力才真正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从那以后,科举成为了官场的主要晋升渠道。
而宗族势力在那以后,也逐渐被规范化,制度化。
宋代的范仲淹首创义田。
当时范仲淹虽然身居高位,生活日益富足,但他十分节俭,而且还把钱花在他认为最重要的地方。他省下一些钱财,来兴办义庄。
范仲淹和他的哥哥范仲温“议置上田十顷于里中,以岁给宗族,虽至贫者不复有寒馁之忧”。他们把这些田地捐赠给自己的宗族,并且订立了十三条规矩,这样一来,就算是本族的穷苦人家,也能够生存下去。
从那以后,不仅仅有义田,还有了义学。有族中有钱的人捐出来的天地出产,可以供贫苦子弟就学。
除了义田、义学之外,甚至还有义冢,用来埋葬本宗族的穷苦之人,不至于死后连丧事都办不起。
这种义田的发展,让宗族势力重新又膨胀了起来,宗族势力成为朝廷管理的衍伸和补充。
不过这个时代,宗族势力并没有断人生死的权力。就连朝廷要报死刑,最少要布政司以上级别才能定刑,京城还要上报到大理寺和刑部。
所以刘氏族长将毛氏沉猪笼是完全违法的,也就是偏远地区,才能有这样的事。
真正的族长可以断人生死,那是几百年后雍正时期才有的制度。
雍正时期,曾经要求各省推行保甲法。
保甲法要求每个宗族中挑选一人担任族正,也就是实际管理宗族事务的人士,第二年又制定了一条规章制度——“恶人为尊长族长致死免抵”。
也就是说,族中的族长、尊长可以杀死本族中的坏人而不用负担“法律责任”,不用以死来赔偿。这就给予了族长极大的生杀予夺的权力,宗族的权力得到迅速的膨胀。
所以沉猪笼这样的事在清朝很多,在明朝却很少有。
朱瞻基并没有急着回信,今日是端午节,大臣们要过节,他也要过节。
今日他就请了自闭后宫的张贵妃出来,在宫中大肆庆贺一番。一帮小孩子最喜欢过节了,因为过节,就意味着他们可以肆意地玩。
刘万既然说了会在林州等候一些时日,也不晚了一天两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