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洲距离近,中间也有无数中继岛屿,往来会不断。以后即使有人狼子野心,想要割据,也容易镇压。
但是如果任由他们在遥远的东洲形成尾大甩不掉的局面,到时候,就是一件麻烦事了。
“电力研究院那边递了帖子,说是电机有了重大突破,能平稳运行了。”
朱瞻基大喜,立刻说道:“安排车驾,今日不见那些官员了,吃完饭我就去下马桥。”
承天门外鸿胪寺,刘万跟黄渊说道:“福安候,殿下交待,已经知道了你的心意,今日就不接见你了。让你好好看看东洲的资料,过些时日,待南洲移民动员的时候,再找你说话。”
黄渊内心叹息了一声,脸色不变地长揖笑道:“多谢刘少监……”
今日不见他,显然殿下对他给的答案不满意。不过,黄渊的心里并无懊悔,实际上,在失望之余,还有一丝轻松。
如果他真的跟刘家退亲,就会声名涂地。而他以三十出头的年纪,真要是被委以重任,他现在就已经风头出尽,木秀于林,那个时间,简直是烈火烹油了。
所以,哪怕是真的让他接管海军,他也一定要推掉这个任命。
殿下现在失望,总好过将黄家置于险境。
下马桥农庄。苏南一大早醒来,娇妻莲儿搂着小女儿还在酣睡,眼角还有可见的泪痕。
他怕惊醒了她们,动也不想动一下,却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不曾想,莲儿并未熟睡,一声叹息就将她吵醒。她睁开了眼睛,看了一下天色,一下子坐起身说道:“妾身今日起的晚了,这就马上为夫君准备早饭。”
苏南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摇了摇头道:“我听见动静,小娥应该已经在做饭了。你再多睡一会儿……”
“没事儿,妾身已经睡好了。”
“听话。”苏南不容反驳地按着她的臂膀,因为怕吵醒了还不懂事的女儿,声音不敢太大。“我对不起你和孩子们,可是那毕竟是我爹娘啊!”
莲儿摇了摇头说道:“妾身也有错,昨日不该让夫君难为。”
苏南搂着莲儿的,将脸埋进了她的秀发,呢喃着说道:“莲儿,不如我们一起去东洲吧。去了那里,就再也没有吸血的爹娘了。”
莲儿看着才两岁的女儿,想着还有一个六岁的儿子,犹豫了一下。她还没有说话,却听见外面有人喊他的名字,女佣小娥应了一声,后面说话的声音小了,他也听不清说什么了。
可是不一会儿,朝鲜女佣小娥来到了卧室门口,轻声说道:“苏大人,护卫来报,苏老爷他们又到了庄子口,要你去接。”
“知道了……”
莲儿抬起头,坚定地说道:“去,我们东洲。我不信,他们还能追到东洲去。”
苏南看着自己的妻子,内心一阵愧疚。
嫁给他之前,莲儿是蜀王府专门培养出来的孤女,虽然是孤女,但是从小也是衣食无忧,锦衣玉食过来的。
嫁给了自己之后,不仅没有享到多少福,成亲不足两月,自己就跟随殿下出海,一出去就是三年。回来后按说日子会好过一些,可是从他回来,自己的一帮亲戚,就都纠缠上门了。
如果是其他亲戚,苏南可以不理,但是来纠缠的可是自己的父母和兄弟啊!
苏南是湖广荆州人士,自小因为家贫,还没成年就跟大人一起跑船。
后来被招进了水师,日子才好过一些。
但是,他自小离家,自然与家长父母不亲。在他后面,父母一连串又给他生了六个弟弟妹妹。也许是命贱,竟然还都活下来了。
他跟父母不亲,可是那几个却被父母宠大的。他还没有成亲,父母就已经给他二弟张罗了亲事。
这倒还不算什么,他也没有想要本就家贫的父母为他张罗婚事。
永乐十四年,因为东征立功,他被授予湖阳子爵,昭信校尉,升授第一舰队千总。除了各种奖励,还在老家的八十亩免税的军功田。
原本贫无立锥之地的苏家,因为这八十亩田,变成了富户,他这个子爵,昭信校尉虽然只是虚衔,但是级别比县令还要高。
苏家是真正兴旺起来了,最少在当地,他那原本被里正都不正眼看的父亲,都能变成县令的座上宾。
八十亩免税田是朝廷赏赐,只要他活着,就免税。但是依旧是官田,而不是私田。
这几年,父母将田地收获除了自家嚼用,全部都拿来买私田,苏南自己从来都没有吃过一粒米。
他刚回来,带着妻子,儿子回老家祭祖,来到时候,带上了还没有成亲的四弟和小弟。
他费心费力为他们找差事,花了不少银子不说,还卖了不少人情。
可是人心总是欲壑难填,他们不识字,只能下苦力,算起来,还不如在老家折腾那些地。
而以他的级别,当初不仅有田地赏赐还有金银赏赐。他当上子爵有一份俸禄,实职千总,又有一份俸禄。
两边的日子当然不能在一起比较。
两个弟弟吃不了苦,辞工回家后不知道跟他父母说了什么,夏收之后竟然将老家的父母叫来了京城,开口就是要给两个弟弟在京城置产,要给他们娶妻,还要给他们养老。
似乎这些,全部都是他一个人的责任。
苏南知道他们为了买田地,日子过的比较紧巴。但是,那些田产他一分不要,还多次救济家中,逢年过节还置办节礼,自己又有一家人,总不能毫无底线一直满足吧。
可是,父母却不听他解释,只认为他的日子过的好,几个弟弟过的差,他就该帮。
不答应这些条件,父母就闹。
昨日就在家中大闹了一场,不给银子就要去海军告他忤逆。
忤逆可是第一重罪,任何人,只要跟忤逆有了联系,一经查实,不要说官职了,就连性命也是难保。
苏南不得已,只能承诺在老家给两个弟弟各起一个三家大瓦房的院落。
这依旧满足不了两个弟弟,还说要给他们各买十亩私田。
如今粮价不高,官田依旧有许多无人种植,因为官府税收太高。
官府发放的田地,有统一税赋,虽然是按照六成来收,但是稍微遇到收成不好,等于七八成的粮食都要纳税。
而私田就不一样了,最多也就缴纳三成税收,一大半都能剩下。
粮价不高,但是私田的价格一直不算便宜,荆州是鱼米之乡,当地一亩田,最少也要六两银子。
这样算起来,他盖房子,加上买地,两百枚银币怕是都不够。
苏南自己开销不大,但是莲儿自小在王府长大的,大手大脚惯了。
实际上不止是她,段仁志和马德钟的老婆,她们也都有这样的毛病。
她们对自己舍得,有了孩子,对孩子们更是舍得,根本没有多少积蓄。
这个条件苏南要是答应了,不卖首饰的话,他非要过几年苦日子。
昨日条件没有谈好,下马桥农庄是大明管理最严格的地方,他们晚上不能住在这里,就在庄子外面住下。
这一大早又过来了,还要他去接人,签名。
顷刻梳洗完毕,苏南先去厨房看了看,小娥没有做父母,弟弟他们的早饭,他还想着要是他们没有吃饭,一会儿去庄子外面买一些吃食回来。
临出门的时候,莲儿叫住了苏南道:“夫君,有这样的父母我们只能认命,他们的条件可以答应,但是必须要有我们自己的条件。今后除了父母的百年耗费,其他时候,再也不能为了兄弟们出银子了。我们毕竟也有自己的孩子了。”
苏南从厨房窗台拿了提篮,黯然道:“我知道,一会儿我会请钱指挥使来做个见证,我这心,也被他们伤透了。”
苏南快步来到农庄入口,他的父母和两个弟弟等在入口外,一问,果然没有吃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