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庄主顿觉头顶一片绿,持着宝剑,怒气冲冲便踢开了牧云春的房门。
然而,跟上来的众人都看到,牧云春衣衫整齐,柳如烟完好如初,一个坐在画案前笔走如行云,一个坐在桌旁边悠然抚茶杯。
两人整洁的一丝不苟,面色安然,丝毫不见苟合之相。
“这是怎么一回事?”
玉庄主皱着眉头,上前查看,却见牧云春正在画自己。
柳如烟站起身来,故作惊讶。
“庄主,您怎么过来了,我本来想给您一个惊喜,现在看来是要落空了。”
“什么惊喜?”
玉庄主心便软了几分。
柳如烟指了指埋头作画的牧云春,“都说大小姐的先生擅书画,我便想着,给您画上一副肖像,以后我不得庄主疼爱了,也能对画饮酒,聊表相思之苦了。”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牧云春的庄主老当益壮的肖像图也已经完成,玉庄主上前细细品味了一番。
颇为高兴,“先生这画画的极好,老夫这一看,就跟照铜镜似的,妙,妙,来人,赏!”
等到所有人都散了以后,牧云春握着画笔的手终于颓了下来,整个人木然的跌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
他房间的屏风后面,玉筱雨踩着绣花鞋,摇摇走了出来。
她本来是嫌弃宴会上那些大家夫人跟野狗似的,咬来咬去,乐在其中。
于是便提前回了山庄,一时睡不着想找牧云春说说话,反正灯也还亮着。
谁知敲了半天也无人应答,倒是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她便径自推门闯了进去。
原以为牧云春遇上危险了,进去一看,确实是危险,他竟然跟父亲的烟姨娘抱在一起。
而且,烟姨娘还是个白面书生。
玉筱雨气得不行,直接一盏茶水就泼了上去。
三人如梦初醒,也明白事有蹊跷,便准备了刚才那出戏,瞒过了酒兴高涨的玉庄主。
玉筱雨对牧云春、柳如烟二人,也就此产生了恼恨厌恶。
没过几天,就找了借口将牧云春请了出去。
牧云春站在玉湖山庄大门口,来时还是繁花如织,烟雨如酒,如今离去,恰逢秋意阑珊,疏影横斜。
柳如烟也不知去了哪里,离别之际,也没见上一面。
“从此,各安天命,这一别,便是天涯了,再见,如烟。”
一晃冬去春来,又是一年杏花开。
牧云春在村口的告示看到,玉湖山庄涉嫌刺杀天子,全庄被封,天家锦衣卫重重包围了山庄,连一只鸟都不许放出来。
后来,玉湖山庄突然天降大火,一夜之间,烧成了断壁残垣,玉庄主、夫人秦氏以及一干姨娘无一逃生。
只有玉家的大小姐,玉筱雨,因为进了宫,反倒逃过一劫。
得知消息,牧云春泪流满面,连夜赶往玉湖山庄,废墟之上,黄叶飘零,昔日金碧辉煌的山庄,没了。
天家的兵也已经撤了,牧云春穿梭于一片焦烬,却看到了伏地哭泣的玉筱雨。
“你来做什么?看我的笑话吗?”
玉筱雨整个人灰扑扑的,瘦了一大圈,依然强做凶悍。
“你......没事吧?”牧云春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
“听说,圣上体恤你没了亲人,特意赦你出宫,回家祭拜。”
“他倒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玉筱雨冷冰冰的翻着白眼。
“我已经不是宫里的妃子了......圣上厌恶我,又不想当恶人,就寻了个由头将我赶出了皇宫,牧云春你可知,我父亲一辈子谨慎做官,怎么就成了乱臣贼子?这一切,都是拜柳如烟所赐,他,他就是个贱人,恩将仇报,贱人!”
原来,柳如烟入山庄,是怀着天大的仇恨来的。
昔年柳如烟一家和乐融融,他父亲在山上砍柴时发现了一个宝藏,被玉庄主知道,为了一己私欲,杀了柳如烟全家,柳如烟因为贪玩,追了一只山猫出去,这才幸免于难,却也被命运所迫,流落到烟花柳巷,做起了青楼小倌。
直到,他再一次见到了玉庄主。
玉庄主让柳如烟家破人亡,柳如烟也要让他尝尝灭门的滋味。
“先生可知,前几日,圣上一时兴起,携已封为璃妃的筱雨回玉湖山庄,偏偏啊,也是给了那个贱人刺杀的机会啊......”
“那......他人呢?”
牧云春紧紧捏着双手,不敢想象。
“死了呗......那个贱人,,男不男女不女,他害了我全家,岂能不陪葬?”
玉筱雨狰狞着脸,面目全非。
等到玉筱雨哭够了,哭晕了,牧云春长叹了一口气,背着玉筱雨离开了玉湖山庄。
时醒时眠,昏昏沉沉。
玉筱雨再次清醒过来时,已经到了乡野田埂上,马车徐徐前进,牧云春安静的坐在一角,眼眶红肿。
“先生,你要带我去哪里?”玉筱雨小声询问。
“你,想去哪里?”
“先生,你呢?”
“我们去杏花村,可好?”
玉筱雨欣然同意,人面霎时红如漫天霞光。
她一直都喜欢这个胆小的先生啊。
可惜,他却不喜欢女色。
也罢,如今,人在身边,就好了。
玉筱雨的思绪,便渐渐飘远了些,目光一片迷离。
牧云春悠悠回忆,那日玉筱雨晕倒后,他背着她出了山庄,却在街角尽头,发现一袭青衫习习而来。
他戴着帷帽,声音却依然是低沉沙哑。
“先生,我在此等你很久了。”
是柳如烟。
他竟然没死。
他刺杀失败后,混作仆人逃之夭夭,山庄的火也是他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