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之前。
谭明随路上偶遇的教徒富商,踏进红叶楼。
此处乃玉宛最负盛名的歌舞坊,其名中,“红叶”二字,来自于楼主方红叶。
“叶姬年少之时,颇有艳名,如今在京中开了这红叶楼,听说是张圣空帮扶她的……”
富商拉谭明坐在他先前预订好的三楼雅间,一边等那迦东舞姬登场,一边兴致勃勃地聊起红叶楼的老板。
陈国虽允许女子立女户,开店做生意,但能成事的,终究不多,何况是这么大一家歌舞坊,日进斗金,不免招人闲话。
“张圣空?”
谭明皱眉。他虽然不在意本国商旅,对这个人,算是了解一二。
此人年纪四十岁上下,在十年前横空出世,身家颇丰,财运亨通,一路竟没遇上过什么大的波折,顺风顺水掌控了北部大半盐井,生意越做越大,连东部两大国,长肃与瑞安境内的半数海盐,也一并运输贩卖。
短短十年,张圣空从一介草民,成为富可敌国的大盐商。扶持一个小小的红叶楼,与他手下的巨大商行比,不值一提。
不过,这人从不张扬,深谙闷头发财的道理。
盐井对哪国都是重中之重,要收归朝廷,此人能做到这一步,背后靠山必不小。
“有人说他贿赂了宿平与玉宛的朝臣……也有人说,他是得了国师府的支持……”提到国师府,富商声音小了下去,见谭明面不改色,才把话说全了。
“他是咱们血教的,倒确定。”
“我从未在国师府中见过此人。”谭明冷脸道。
“那是,教廷自然不会与这等人勾结!”
丝竹之声,随听者心境,变得嘈杂不堪,谭明厌烦不已,起身欲离去。
富商教徒忙劝道:“这舞姬马上就出来了,您不如……”
与方才音乐截然不同的琴声奏起,四下窃窃私语的声音渐渐变小,十二块轻薄的蚕丝白纱“咻”一声,自最高处落下。底层巨大的由白玉石堆砌的舞台,已经铺上柔软的毯子,空无一人。
“开始了。”
富商笑道,拉谭明再度坐下。
迦东,夹在长肃与汝安之间的一个小国家,土地贫瘠,以歌舞闻名天下。
谭明自小见过的宫廷舞蹈,数不胜数,今夜来红叶楼,不过是气恼向晏弃他而去。过了那股劲,便对什么舞姬,没多少期待了。
不过,这台子搭的不错,看一眼,应当不至于太过无趣。
琴声空旷,舞台如梦如幻。
只见琴音节点到了一处时,顶楼一个身影,手牵蚕丝白纱,稳稳地滑了下来。
“好!”
这出场方式让许多人看呆了,待回过神,叫好声一片。
然而这只是个开头。
随着舞姬落地,翩翩掀开白纱,众人才看到她的全身:
青绿色的舞裙,身材高挑,两腿奇长,纤腰暴露在衣衫外,盈盈不足一握,玉足点地,身姿优美。肤若凝脂,明眸皓齿,一双柳叶眉,勾尽人间风流。她身上自腰间至脚踝,看得出刺了一枝妖娆的芍药。
比起舞姬大胆肆意的笑容,那两串夜明珠耳环,黯然失色。
琴声一转,玉足舞动,异国长裙随着女子的双腿,上下翩飞,宛若惊鸿展翅,游龙出水。青色的臂钏不停晃动着,芍药折叠,渐成怒放之势。
明明是平整的石台,女子踩下,似踩在湖面之上,步步生莲,顾盼生姿,令人看得如痴如醉。
琴音落下,女子巧笑嫣然,完成最后一个动作,施施然向来客行礼。
满堂寂静。
片刻,才响起热烈的掌声。
谭明双眼仍盯着舞台,待富商提了一句,方回过神来。
“迦东歌舞,名不虚传。”
“大人若喜欢,可请舞姬上府上为您单独跳几次……”
谭明固然痴迷,闻言,立即拒绝:“不合规矩。”
“大人还是如此。”富商感叹一句,知道他秉性,不再劝说。
桌上酒已经凉了,谭明吃了两口,轻声问道:“那舞姬叫什么?”
富商一怔,转而哈哈大笑道:
“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大人莫羞,咱们圣教,除却顶头那俩位,规矩也没那么严……您看上的人,在下必定给您送来!”
“莫多此一举,你只告诉我,她叫什么?”
富商止住了笑声,看谭明神色并不羞脑,只能答道:“来得急,没打听,叫个人来问问?”
他随手唤了楼里婢女询问。
“回二位贵客,今个献舞的迦东名姬,无姓,名字是,无忧。”
“无忧?哪两个字?”
谭明追问道。
“空无的无,忧虑的忧。”
好在婢女识字,答了上来。
“她现在身在何处?”
“楼主传唤,具体为何事,奴不知。”
“下去吧。”
“是。”
楼主方红叶的寝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