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霄云止确实来晚了。
他化形而至的时候,一男一女已经无声的躺倒在雪地上,原本纯洁无暇的白雪迅速被蔓延的鲜血染红。
这场罪恶的始作俑者就立在不远处。
身着隐藏外息斗篷的修士,他的衣角边缘被溅上了点儿血,扛着的男童对他又打又咬,那孩子正是顾子余。
顾子余拳打脚踢吵闹不休“还给我,你们把阿爹阿娘还给我!”稚童穿耳的吼叫声在这寂寥天地里撕心裂肺,那名修士脚边跪着的少年,正绝望而屈辱的一下又一下重重磕头恳求着
“求求您,我求求您放过我弟弟,让我替他献祭。求求您……”
所谓尊严,有时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便是如此轻贱。
为了让顾子余活命,除了屈辱的对着仇人磕头哀求,季修想不到其它选择。
从被剥夺生存权利的那一刻起,他忘了自己是谁。
他一下一下的磕着,力度之大毫不在乎。额头磕破了皮,季修双目涣散无神,他已经放弃思考,嘴里麻木的说着些什么,他自己并不知道了。
“求求您,放过他……”
“求求您……”
不知道什么时候,耳边突然没有了顾子余的闹人的叫喊声。
季修想,或许顾子余也已经死了。所以他更不敢抬头去看,头顶上究竟是地狱,还是天堂。
他头晕脑胀的呕了一口血,却听头顶却恍如做梦般,传来轻飘飘的两个字。
“……起来。”
季修木讷的微微抬头。
幻觉?
他似乎撇见不远处,伏在阿爹阿娘尸体旁哭嚎的顾子余。
怎么会是顾子余?
‘嘭!’
季修被吓了一跳,那名修士轰然倒在他眼前,浑身抽搐不已,他的牙齿打着颤,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瞪着眼睛满脸惊惧的发出嘶哑的‘啊…啊……’声,模样极为痛苦。
“麻烦。”
有人淡漠道。
季修被一阵莫名骇人的罩风逼的眯了眯眼,地上那夺走他父母生命的修士瞬间被这股无形的力量弹开几丈远。
像一颗被踢开的石头。
“季修。”
被叫住名字的季修浑身一震,他终于绝望抬头。
被谁杀死,又有何种区别?
天光悉微,白衣玄袍的男人身影欣长,逆着光走到他身前,如同隔世神袛。
季修晃了晃神,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与之对视,只恍惚觉得那人神情几分冷漠,面无表情的在俯看他,目光审视之意似能将他灵魂穿透,
季修不知为何麻木的神经一阵悲恸,泪水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他想,这并不是恐惧。
可张口却依然道
“放过我弟弟……”
男人闻言却缓缓蹲下身来与他平视。季修愣住是因为方才他视线模糊,现下这才看清对方的真实模样。
好像是他的话勾起了对方的几分笑意,男人自宽大的袖袍下伸出手,抚去了他的眼泪,触意软凉。
季修呆愣成了雕像。
霄云止莞尔 “你是个好哥哥。”
……
季修的举动,多多少少牵了些霄云止对往事的回忆。
只不过是与季修完全相反的两个极端。
霄云止记得年少时,巴不得他早些死掉的,除了魔便是他那唯一的兄长了。
印象里有几次都险些栽在那人排布的阴谋里,结果事后他还傻兮兮的去找真凶诉苦。
实在是蠢的不堪回首。
这一趟巫山之行,霄云止原是想只将顾子余带回去安置妥当便可,但他现在改变主意。
霄云止‘慈爱’的摸了摸季修的头,觉得这孩子挺不错,决定一并带回无言峰。
“去吧。”霄云止示意道“你弟弟现在需要你。”
季修同顾子余一并亲手埋葬了那对儿男女的尸首,立了坟冢。他眼圈儿泛红,即便落泪也是无声,季修尽量不想在顾子余面前表现的脆弱。一旁顾子余倒是孩童心性,肆无忌惮的哭天抢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