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妮更低了头。她来后已经后悔没带换穿的衣服了!展研锋说,一会儿还要一块用餐。那时,佳木也该换下婚纱,穿轻便礼服了吧?她,却还穿的这样宠然大物!
哎,还是不要再这儿人前现眼吧!
“你,送我回去好不好……”叶妮弱弱地求了句。叶妮平日里没这样求人,特别是求男人的习惯。但祁白若是与她最亲密接触的男人,深得,早嵌进了她的心灵深处。所以,不自觉地露出依赖。
祁白若却听着像奇谈。“我干嘛送你?出去,打辆车,塞进去,一会儿就到家了。”
叶妮黯然往外走。
祁白若看一眼勾着段秀长白颈的身影,一阵后悔。很快又掩下。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工作。得马上回台里。女人与工作,早就在他的心中摆正了位置。这会儿为送个花痴回家,耽误正经事,十分不值得。
叶妮走下二楼,还未走出酒店门口,祁白若挤过她,大步流星地先出去。
叶妮看着那背影,怔一下,垂目,继续走。心里噘嘴:坏蛋!真小气,也要走,干嘛不送她一下,她还得拖着这身裙子走好大一段路,酒店外面打车!
祁白若开上自己的车,往院外走,后视镜里又划到叶妮。深眸又冷色一拧。后面的叶妮怕弄脏了裙子,手轻提着裙身,大步丈量着地面,走得几分白痴。
这样的女人生出来干嘛!就是为了出丑的嘛?走个路也走得一幅呆相!不就一件衣服嘛,弄脏回去一洗不就得了?
祁白若受不了她这般丢人类的脸。看看四周,婚宴还没散,外面除了拥堵着满眼的车,零星几人。他手挂倒档,有意要退回去,想把她顺路稍到有出租车的地方。
脚还没等踩下去,一辆黑车已停到叶妮身边。罗长平的车!祁白若只瞟一眼,立知。没再动,冷冷盯着。
两人似乎搭了两句话,然后罗长平亲自下车,给叶青车打开前门。叶妮上车,罗长平俯身为她送进最后一裾裙角。像伺候一位公主。
这罗长平也真是人物!对所有女人都像他亲妈一样,除了那被他抛弃的一任老婆!
蠢样的叶妮,这离婚四连冠的男人的车,她竟也敢坐!省电视台罗长平,周期内离婚频率是创下过纪录的,几个人不知道!
随你!祁白若脚下狠一踩,车飞出一个低弧,奔驰而去。
祁白若给召回台里参加了临时性的紧急会议。一个小时后开完,从六楼会议室出来走楼梯步行往下走。五楼楼梯处有些犹豫往哪走的问题。是回办公室,还是去二楼罗长平那儿走走?他很想知道罗长平回来没有,和回来了多久。
有点好奇不行吗?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嘛。去看看!
祁白若说服了自己,脚步还要继续迈下楼梯时,听对面电梯一响,下来一种声息,他脚下不禁又站住。想看看谁。
前后走过来两个人,前面是叶妮,后面不用他看,就知道是罗长平!罗长平正殷勤着呢:“晚上小夜班吧?等我,我送你。”
祁白若眼睛往叶妮身上狠扎一下。她已经另换了衣服,另换了什么衣服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换了衣服又和罗长平一块来!另这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充满暧昧。
叶妮刚要回复罗长平的话,忽感哪儿寒光一掠,一抬眼,看到了祁白若,脚下不知怎么就一软。
“噢……”罗长平惊一声,迅速出手,握到叶妮两只胳膊,“没事吧,脚没崴了吧?”
叶妮一脸尴尬,摇摇头,心里懊丧的很。气自己在祁白若面前怎么就这么没出息,就不能显得落落大方一点,就不能显得淑女尊贵一点,就不能不这儿么花痴一点!
叶青顶着一脑袋“不能”,忽视了扶助她的两手,低着头,任罗长平几乎半揽着她,往里走。
号称隔着五百里都能闻到祁白若气息的罗长平,近在几米间,抬起眼睛就可直视到,竟,一点没发现他!
祁白若一转身楼下去。当然不是再去罗长平的办公室,一口气下到一楼大厅,才立住身体。看看,见鬼。自己到这儿干嘛!又去乘电梯,上去。
下电梯后往里走,经过总编室,耳朵又往里扎了下,感觉似乎有罗长平的声音。
确实有。罗长平坐叶妮对面的位子上,倾着上半身,与侧后方周主任闲聊。周主任近五十岁的老主任了,为人和气,与人人为善,但平时仍较少是罗长平的交流对象。此时,全台大忙人大能人罗大经理有闲暇来闲聊。也神情和悦,真诚互动。
看来花痴勾住了花蝴蝶!蠢猪,等着倒霉吧,有你受的!祁白若觉得心里赌,稍一停滞的脚步又阔步迈出去。散在脚下一路斑点。
如果祁白若稍微肯花时间观察一下,那些斑点,应该叫后悔。
后悔里写着:他要送一下她不就碰不到那花蝴蝶了?花蝴蝶罗长平哪有拿不下来的女人啊--当然,他祁白若更没有,他只是从不去拿。送上个称心的就用着,用烦了再说--那花蝴蝶罗长平肯花钱,肯献殷勤,说话和唱歌一样好听,女人哪有不爱?那花痴怕是罗长平用不了一招半式,就给收了去……
去她的,随便她吧。这花痴倒不倒霉跟他什么关系!祁白若难道就因为没送她一下,就要负连带责任?
当然不会!
总编室内,周主任接起了电话。专题部打来的,校样带出来,让总编室去拿。
这样来回跑动的活目前已全落到部室年轻又是新人的叶妮身上。
周主任一接电话,叶妮已主动瞪着眼睛看着了。周主任一放电话,目光自然对接,都明白。周主任还是交待了句,“去专题部拿校样带。”
叶妮去。
罗长平一下觉得没什么可聊的了。虽然刚才的话题叶妮并一点也没参与。
专题部在四楼,叶妮不需要乘电梯。
祁白若办公室呆了会儿,莫名烦闷,又要出去。也楼梯下。
于是,祁白若与叶妮的生命史上又产生一次不期而遇的碰撞。
叶妮拿了样带自四楼上,祁白若自五楼下。脚步相隔三层台阶处,都停下。
这样的不期而遇,这样只属于叶妮和祁白若凝目相对的画面,是灰姑娘叶妮的期望。只是,每次,都让她莫名其妙地浪费掉。叶妮看到祁白若又慌得躲起来眼眸,忽然让她很生气。
她头脑里血一冲,猛地抬起头。对上的,还是一双生冷。
而且,那冷眼碰到她的眼神后,冷里又加层鄙视,或者歧视。叶妮分不太清叶,总之冷傲的让她不可仰视。
叶妮忘了紧张,眼神凝在他眸间片刻,心里一下很痛。祁白若站在高出她几层的台阶上,斜睨,俯瞰。挺拨傲立,冷峭得像座雪峰。与她,愈高不可攀。
她与他是不是永远这样的距离和角度?
永远!
祁白若都是这样的角度俯视叶妮?
那他,为什么俯下身来她!只是薄幸戏弄?!叶妮早该知道,早就知道!这对祁白若应该不算什么。
暗恋是种无奈的状态。原来叶妮也和所有女孩一样,愿意美梦成真。
叶妮有些后悔了,后悔放任自己做梦的权利。许多年里,叶妮早就习惯了放弃那些对别人来说再正常不过的权利与梦想。再冷的天里也不奢望有她的父母突至身边,每一次生日,并不期望有位妈妈,或者爸爸降临。
她很小就知道了希望的后面马上就是失望。她为什么又忍不住了!忍不住奢望眼前的祁白若。可看来是千真万确遥不可及的奢望!
是的,
遥不可及!祁白若闭着眼睛时,当她是女人,睁开眼睛时,看到的叶妮就是一粒灰尘。
祁白若看到叶妮一下变惨白的脸,和似乎猛得清光闪动一下的眸子。
是泪?并不清晰。叶妮很快已经低了头,让到一边,避开。
祁白若在最细微的时间里做了几万里的迟疑,还是迈步走过。她都让开了路,他还不走,岂不是显出他祁白若在贪恋什么?祁白若只是人道地为她不值和可惜而已。还会真因为她与罗长平怎么样,心里不爽?
要是,那也是男人的普遍心理。当然不愿意他粘染过的女人再有别的男人碰。哪怕他以后再不用,也不愿她像块抹布样,到处擦桌子!
叶妮决定,就那样避开祁白若。
叶妮不再工作中找一切机会偷偷看向祁白若。她明知道她的心一直在往有他的任何地方,伸展,可,咬破嘴唇也不让眼珠转过去。
叶妮从来都觉得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就本该属于她的。所以,追逐从来不是她的风格,斩断欲念,却有强于常人的坚决。
不过几天时间,祁白若觉得自己有些要发疯的状态。坐在镜头前,有猛一下将手中的新闻稿砸出去的冲动。
当然没实行过!镜头前克制一切冲动与不良情绪,保持平和状态,是一个新闻主播最基本的基本素质。可是,他的这一情绪,还在持续败坏。
败坏的原因似乎是再找不到叶妮花痴样的眼神!他虽然从没正眼瞧过她,可她的花痴眼神还是只要他看时,都能发现。现在怎么就没有了?冷冰冰的样子!祁白若有什么对不起她吗?从哪轮到她给他看脸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