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里饿得火烧火燎似地,连口水都没得喝,本来想着找个机会把那老鼠给干掉填肚子,谁知那老鼠竟像消失了似地,再也没露过面了。
又痛又困又饿,饥寒交加的时刻,最好的办法就是睡觉,能睡多久是多久,幸好我以前最拿手的就是睡觉,地面冷,我像只蜗牛似地将身子给挪到柴草上,柴草又硬又扎人,不过比趴冰冷的地面上睡觉要舒服多了。
人在困境中,潜意识里所激发出来的潜能远远会超过你的想象。
而我的潜能,就是睡、大睡、特睡!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等我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柴房而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屁股上传来的嗖嗖凉意清楚地告诉我,我终于脱离困境了,一扭头,看见小脂正抽抽咽咽地替我上药。
“那是什么?”一发出声音,才惊觉自己的声音怎么变得这么难听?又低沉又沙哑,仿佛喉咙里被一块什么东西给堵塞了,嗓子使劲地往上钻,却只能钻出一丁点儿。
见我醒来,小脂高兴地抹了泪,道:“小姐终于醒了,这是四夫人偷偷给奴婢的创伤药,小姐还痛吗?”
我摇摇头,“好多了,四夫人真是有心了。”
小脂突然想起什么来,匆忙起身从抽屉里翻出一包东西来,严肃地递给我:“小姐,这是四夫人托人带过来的,奴婢不知道有什么用。”
我接过纸包,打开一看,只见里面装满了或长或圆或扁颜色大小各不一的菜籽,我心下一喜,“这是我拜托四夫人帮我弄的菜籽,咱们把它们种在地里以后不愁没吃的。”
“种菜?!”小脂瞪圆了眼,“可是……奴婢不会啊……”
我笑眯眯地重新包好菜籽,俺的物质粮食啊,以后好日子就靠你们啦!
养伤的这几天,我让小脂将后院那一大块荒着的草地给圈起来,并且在一旁亲自指挥工作。
“把草给铲起来,根上千万不要留泥巴!”
妮冷院里没有锄头,只能找到一把铲炭灰的铁铲子。
小脂在我的指挥下忙得晕头转向,工作的效率却十分低,眼瞅一天过去了,连一半地儿都没铲完,我忍不住感概,这古代大户人家出来的人就是娇贵,连丫鬟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我这是皇上不急太监急的主儿,伤没好全,已经跃跃欲试从小脂手里夺过铲子,撅着可怜的伤屁股飞快地铲起草来,记得以前上初中放暑假时,咱还随着父母跑乡下外婆家去住,没有电脑没有游戏机只好跟着一家人到地里干农活,外婆一时兴起就跟我讲起了农村趣事,顺带告诉我菜都是怎么种出来的。
铲着铲着,突然就想外婆了,想现代了,不知道我的灵魂穿过来以后,我那副在现代的躯体还在不在呢?如果在,她是活着的还是死了的?会不会有另一个灵魂附到我的身体里去呢?
乱七糟想了一堆,太阳下山前总算把地给刨出来了。
秋天的夜来得快,撒下最后一把菜籽时,小脂也已经利落地烤好了麻雀。
归咎于这几天我们每天都打麻雀,所以麻雀也变精了,轻易都不来我们这院里的树上栖息,偶尔等一天才可能等到两三只比较迟顿些的弓上雀。
农民的生活真是朴实。
凉意如水的夜里,我趴在床上感叹道。
白天干活累,晚上睡得也香,一睡得香,吃的也多,吃得多了,身体也精神了,人一精神,屁股上的伤也好得快。
所以说,像我这种连被软禁被罚吃猪食都照样活得好好的人,照样精神抖擞的人,就算搁天涯恐怕也要被顶礼膜拜一番吧。
可惜好日子不长久,这天便来了几个搞破坏的。
柳如梦姿态优雅地抿了一小口茶水,突然“呸”地一声喷了出来,愤怒道:“侧妃也太瞧不起人了吧?我们好心好意来看看你,你就用这种茶来招待我们吗?”
我舔了舔嘴唇,哪怕是这种最差劲的无名茶,那也是我和小脂搜罗了整个院子才找到这么一包的,我平时连喝都舍不得喝,每想到此刻却被柳如梦这般浪费。
忍住心中怒意,嘴角绽开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记得我以前在娘家时,每日里喝的都是什么君山银针呀、碧罗春呀的,且只选那种芽身金黄发亮,内质毫香鲜嫩的极
品泡来享用,如今嫁入王府,倒只落得个喝茶渣的地步,妹妹也知道我素来不得宠,能有这些茶已算不错了。
我看了看旧茶具中粗劣的茶叶,淡笑道:“大半时候我们连茶渣都没有,烧开的井水么倒是时时刻刻都要喝的,没办法,喝茶纯当消遣吧,如今消遣不起,只好不喝了。”
看着柳如梦脸上的得意劲儿,我继续道:“柳妹妹家势好,身份又尊贵,平日又颇得宠爱,想是每天儿都以名茶代水解渴,喝不惯这种粗茶也是正常的,哪像我呀,即无权又无势的,妹妹又何苦看我笑话呢。”
说完我斜睨着她,眼见她脸上原先的骄傲如冰霜般凝固在了脸上,想来已经听出了我话里自嘲的同时也嘲讽了她一次,其实在府中众多侍妾里面,柳如梦的家势并不算最好的,而且身份算不得最尊贵的,如此骄横一人,更别说得王爷宠爱了,怕只是面上人前得意三分,背里人后却孤独七分了。
杜幽瞧柳如梦脸色不对,扯了嗓子便喝我:“姐姐这张嘴倒是利索了!也不知习了什么歪门邪道,一个劲儿地勾引王爷。”
方莲唯孔天下不乱,附和道:“就是!也不知哪里来的狐媚劲儿。”
金敏儿脸色一变,睁大眼睛讶然道:“该不是偷偷找道士炼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丹药吧?”
柳如梦再也坐不住,蹭地起身,狠狠一拍桌子,脸色又青又白道:“你们都给我住嘴!”
大夫人一发火,其他几个立刻吓得噤了声,只面色郁郁地互看了一眼。
柳如梦指着我冷笑道:“侧妃当真不识好歹呀!我们好心好意来看你,你竟如此揶揄我们几人,别以为你端了侧妃的架子便能一雀飞天了,告诉你,就算我们治不了你,王妃也会治了你的!”
四人落下狠话,一甩长袖恨恨离去。
谁知她们前脚还未踏出,这边儿半天不见人影的小脂便从后院踏了进来,高兴地嚷嚷道:“小姐小姐!咱种的菜籽儿都发芽了!”
我心中一跳。
只见临去的四人脚步一滞,纷纷回头疑惑地看着小脂。
我赶紧大声道:“又说胡话了,我看你就是闲得脑子浆糊了,一堆疯长的野草还当个宝贝似的,又不能吃又不能用的,干脆拔了得了,省得碍眼。”
小脂这时已经看到了虎视眈眈的四女人,机灵地收了嘴儿,忙吐了吐舌头,俏皮地用了我的现代语道:“奴婢知错了,奴婢确实闷得脑袋都浆糊了,一会儿奴婢就将它们给拔了。”
杜幽瞪了小脂一眼,鄙夷道:“咱们还是快些离开吧,都是两个疯子!”
见她们离开,我才松了口气,指着小脂额头道:“臭丫头,差点儿坏事。”
小脂朝她们离去的方向呸了一口,嫌恶道:“她们才是疯子呢!”
睡到半夜里,我被一阵凉意给冻醒了。
原来自己睡觉不老实,把被子踢走了,我迷迷糊糊地扯过被子,听见窗外一阵淅淅沥沥的声音。我习惯晚上睡觉时开着窗通风,此刻一阵阵冷风夹带着冰冷的雨丝呼呼地钻进窗来,靠窗的桌案被雨丝打湿了半边儿,整个房间内都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泥土味。
我随即走过去将窗子关上,却正在这时,听见淅沥的雨声中似乎还有别的声音,一下一下地带着某种节奏发出沉闷的声音。
我吓得一哆嗦,小脂又睡在隔壁,我不敢冒然走出去,匆匆爬回床上扯了被子裹住脑袋睡觉。
次日醒来,却是在小脂的尖叫声中惊醒的。
我起身匆忙披了件衣服,发现声音是从后院响起来的,于是赶紧赶过去,一到现场,我整个人便呆住了,只见我那辛辛苦苦刨了两天的地儿、撒了大把种子的地儿、已经长出嫩芽的地儿,完全被人给锄得面目全非了,无数的嫩芽被残忍地连根掀出,暴
露在湿漉漉的泥土上。
小脂难过地看着我,不停地吸溜鼻子。
一个多礼拜的辛苦成果完全被糟
蹋了。
我默默地踏上潮湿的泥土,蹲下身开始一棵一棵菜芽地翻找着,幸好,还有一些菜芽幸勉于难,小脂见状,也不作声,蹲下来开始同我一起翻找起来。
直到蹲得双腿发软,我才将没有被锄断的菜芽重新种回泥土里。
小脂数了数,道:“小姐,还剩下二十棵菜芽。”
我点头,:“够了。”便回到了前院。
小脂跟在我身后忿然道:“定是那起子下作的人干的好事!”
“我知道。”我弯腰拾起一颗石子,捏在手心里掂着。
“小姐,她们实在过份,奴婢不甘心!”
捏了石子的手紧了紧,蓦然间扔了出去,打在对面那棵枯树上啪地一声脆响。
“这事儿咱们没法向外人说,但这口冤气咱不能白吞了。”我镇定道。
入了夜,古代人作息时间十分早,小脂趴在桌案上已是昏昏欲睡,微弱的油灯轻轻地摇曳着,整个王府已然沉入寂静的浓夜中,盘算好了时间,我抓起桌上的布袋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