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得浑身直冒寒气,腿肚子哆嗦得几乎无法站立。常宁取下眼镜不停地擦拭眼角,茵茵则咽不成声。
悲愤的人们聚集在一起,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谁知道?我也是刚刚过来的。”
“有没有人亲眼看见?”
“我想应该没有,如果在场,他还能活吗?”
“那边有一个老太太,咱们过去问问。”
老太太五十七岁,头发大部分已经花白,但精神矍铄,举手投足给人一种干练利索的感觉。她说她只是发现者,而并非是目击者,至于是不是第一个,她自己也搞不清楚。
茵茵代表大家委婉地向她提出要求:“给我们说说当时的情况好吗?”
“好。”老太太很是爽快,望了望站在面前的人群,声音平静而和缓,“也许是晚饭在饭馆里吃了不干净的饭菜,回家没多久就觉得肚子痛得厉害,服了两三次备用药都不见效果,后来实在撑不下去,只好跑到附近的门诊去看医生。女儿要陪我一起去,我说不用了,反正也不远。门诊部就在相邻的鸿泰路,走路至多不会超过十五分钟。
“到了医院,没多久就看完了病,医生说是急性胃肠炎,要快好就必须打点滴。点滴就点滴吧,反正时间还早。
“可是这针却打得非常的不顺,输了还不到十分钟,就出现了意外,针口不但鼓起了一个小包,而且还痛得让人受不了,最后只好拔起重扎。不晓得为什么会这样,护士说我的血管太细太脆,我却认为她的技术不过硬。
“第三次刚扎完,就听到窗外雷声震天,接着又是火蛇乱舞。我想糟了,要是下起大雨来,没带雨具怎么回去?”
说者慢条斯理,听者则老大的不耐烦。
“哎呀,你能不能快点?”一个心急的小伙憋不住了。
老太太瞟了他一眼,继续往下说:“注射完后已经接近十点了,我正在发愁该如何回去,出门后才发现地上干干爽爽,原来折腾了半天,却是光打雷不下雨,觉得还是老天爷照顾我。
“这时肚子已经没事了。我兴冲冲地往前走,由于路灯太少太暗,又加上我有早期白内障,只是影影绰绰地发现前面横七竖的似乎躺着许多人,我心里直打鼓,不明白他们为何要睡到外面
“我快步跑了过去,想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在距离只有十来步的时候,虽然也闻到了异乎寻常的气味,但当时并没有往这方面想,直到辨别出那是一具具冰冷的尸体时,才五雷轰顶、魂魄离身,
“我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家中,慌忙叫女儿用电话报了警,可心里还在一直惦记着,最后实在放不下,便出来看看。”
“快来,快来,这里还有一个活的”那边蓦地传来一声叫嚷。
“活的?在哪?在哪?”
龙振跟着人们来到出事地点不远的一处墙角落,发现两人正从地上扶起一个上身赤膊、下穿一条黑色短裤的胖子。
他四十来岁年纪,眼神迷离,似乎还没有睡醒,浑身散发出一股浓烈的酒气,话语中透露出无尽的惊恐:“别、别杀我,我、我是好人。”说罢双膝下跪,捣蒜般地磕头。
人们哄的笑了,那两人重新将他扶起,安慰道:“别害怕,我们不是坏人。”
他揉着两只朦胧醉眼,茫然地环顾了众人一遍后,见大家没有恶意,张皇的神色才稍为消退,但却答非所问:“冤有头,债有主。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接着又滴下几滴酸泪:“作孽呀作孽,一下子,一下子全完了。”
“你是哪里人?为什么会躺在这儿?”
“我,我叫陆九为,大家都叫我陆酒鬼,平生除了爱喝两杯外,没有其他不良嗜好,住在长寿街三巷二十号,有一个喜欢唠叨的老婆和一个六岁的儿子,不信各位可以去调查。”他像背一般,一口气说了下去。
壮实汉子问道:“他们是什么人杀的?请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好吗?”
半老头子说:“他肯定知道,要不就不会说出那样的话。”
“好,我说。”胖子艰难地接连咽了几口唾液,有人递上一瓶矿泉水,他接过来喝了个干净,然后慢慢说了起来。
“我七点钟从家里出来。老婆上午带儿子回娘家去了,我一个人懒得做饭,心想到街上解决得了,不但省去好多麻烦,还可以喝它半斤两的。经过这块空地时,发现灯光下有许多街坊聚在一起,有的摇着扇子乘凉、说笑、聊天,有的唱歌、跳舞、健身。住在我家隔壁的老于头邀我过去,说有重大机密向我透露。我说现在没空,明天吧。其实他的所谓秘密也就是一些鸡毛蒜皮、人人皆知的琐事,我早就不想听了。
“我来到常去光顾的一家小饭馆,要了几个菜、两瓶啤酒和一瓶二锅头,一个人细斟慢酌,一直弄到九点多,才将点来的东西全部装了进去。当时我醉得厉害,脑袋晕乎乎的分不清东南西北,还没出门就吐了一滩。饭馆伙计要我坐一会再说,我说不碍事,说罢晃晃摇摇地硬着头皮往外走。进入街口前我又吐了两回,特别是最后那次吐得最凶,几乎把黄胆水都呕出来了,这样一来,脑子倒是清醒了许多,只是周身燥热,喉咙冒烟,
“空地上灯光还在亮着,乘凉的人好像比原来少了一些,但他们唱歌跳舞的劲头仍然不减,突然,一个清脆的女高音破空而起,这个号称长寿街夜莺的歌声具有荡气回肠、压倒一切的效果,她不但歌唱得好,人也长得特别漂亮,因此拥有许多崇拜者,而我就是其中的一个。正当我扶住墙壁,想听完了这首歌再走的时候,一连串惊天动地的霹雷突然在头顶猛烈炸响,闪闪电光犹如千百柄利剑,无情地向他们斩劈过去,随着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灯光灭了,夜莺哑了,所有的声音在刹那间全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