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再次进去把整个公园的每一个角落都搜索了一遍,总共发现了六个补鞋摊子,比昨天还增加了一个,但都不是原来的那一拨人,那个女人摆摊的位置换成了一个衰老不堪的老大爷,看样子最少有七十多岁,这么一大把年纪还抛头露面出来挣钱,两人都觉得有问题,便决定从他身上入手。
程玉峰走上前去,先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老爷爷”,然后问道:“昨天在这里补鞋的那位女师傅怎么没来?她应该是你的儿媳妇吧?”
老人斜了他一眼,却答非所问,不知是装聋作哑,还是真的听不见。
接连有几个人来补鞋,老人利索地讲价、收钱、补鞋,把两人晾在一边。
他们自觉没趣,正欲离开,老人突然摔倒在地,双手捂住胸口,额汗如珠,表情痛苦,程玉峰根据自己的经验,估计他犯的是心肌梗塞,连忙拨了急救电话。
少顷,救护车开来,两人又被认作病人家属,一起随车去了医院,并给办理了入院手续,直到老人病情稳定才得以回家,此时已是凌晨一时三十六分。
他惦记着老人的病情,下午,两人又买了几样营养品前往探望,然而进入病室,却发现床上空空如也,以为老人已经去世。医生却怪他们未经许可就偷偷将病人接走,说他目前还处于危险期,随时都有可能失去生命。两人大呼冤枉,说根本不知道此事,又明确表示他们并不是老人的亲属。
程玉峰将前因后果细细地思索了一番,拉起王子泉就走。
“去多宝巷。”
进入巷子后不久,就听到了悠扬的琴声,来到张家门外,更闻到了檀香那独特的馥郁,迟疑了片刻,王子泉鼓足勇气上前敲门。
门开了,一张丑陋的面孔映入了程玉峰的眼帘,虽然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仍然远远地超出了他的想象。
“请问张协昌先生在家吗?”
“对不起,补鞋请去龙湖公园。”他的目光并不回避,眸子里精光隐隐,说完就要关门。
王子泉一脚踏了进去,说:“我们不是补鞋,我们是诚心诚意来请张先生出山。”
“出山?出什么山?”他语气中透出一丝凉意,说罢扔下客人,独自走了。
程玉峰随即进来,掩上门,两人跟在后面朝屋里走去。
屋子狭窄,陈设简单,既是客厅,又是卧室,一条破旧的案桌上面放着一架古琴,旁边一个香炉飘出袅袅青烟,床上挂着一顶带有补钉的老式蚊帐。
见两人进来,他既不请坐,也不砌茶,冷冰冰地说:“我就是一个补鞋的,你们找错人了。”
“没错,我们找的就是你。”王子泉语意恳挚,“久闻先生大名,真是相见恨晚。”
程玉峰则介绍了龙城的形势以及办班的计划设想,然后说:“先生学识渊博、文武双全,我们十分需要这方面的人才,特聘请先生为功夫班教师,望先生不要推辞。”
说罢郑重地递上聘,见对方未接,便将它放在案桌上。
“人们都叫我丑怪、癞蛤蟆。”张协昌伸出树皮般粗糙的双手,指着脸上几个大小不一的灰褐色疙瘩,咧开歪扭的大嘴,露出里面的黄牙,“你看我这副长相,还有这双笨拙的手,哪像一个学识渊博的读人?”
程玉峰咬文嚼字,措词谨慎:“人不可貌相,海水无法斗量。焚香抚琴,一般的补鞋匠绝对不会有这么高雅的爱好。大隐隐于市,先生就是这样的高人。”
他没有对此再费唇舌,却仍旧拒绝接受邀请:“我出身特殊,虽然是个俗人,但并不想过问红尘的纷争,几十年来看厌了人世间的纠纠葛葛恩恩怨怨,更对那些打打杀杀以暴治暴的行为嗤之以鼻,并发誓不介入任何无谓的冲突,辜负了你们的美意,还请多多的包涵。”
程玉峰脸色严峻,神情肃然地说:“先生此言差矣,这不是无谓的冲突,也不是简单的恩怨纠葛以暴制暴。黑面神的最终目的是夺取龙城毁灭龙城,我们急需培养一支与之对抗的力量,如果做不到这一点,这个城市将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就会有数不清的百姓死于非命,数千年的文明也会无可避免地毁于一旦。”说着说着便哽咽起来。
王子泉惨然坠泪道:“我们作为一个龙城人,难道就这样置万民的利益而不顾,眼睁睁地看着城毁人亡、生灵涂炭?”
声泪俱下的真情表白令他受到了巨大的震动,沉吟半天后,也终于说出了心中的肺腑之言。
“你们的心情完全可以理解,我张协昌也并非铁石心肠,更不是冷血动物,既然两位这样看得起我,再推辞就说不过去了,好,我答应你们,聘留下,到时候再跟你们联系。”
程玉峰禁不住心中一阵狂喜,上前紧紧握住他的手,激动地说:“难得张先生如此顾大局识大体,我代表功夫班全体师生和龙城百姓向你表示感谢。”
他脸上的肉疙瘩慢慢地由灰褐变成了粉红,话语也显得慷慨激昂:“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张协昌有幸能为龙城乡亲贡献一份绵薄之力,即使粉身碎骨,也无怨无悔。”
程玉峰心中由不得一凛,问道:“先生是否有什么难处?”
王子泉说:“如有困难,请直接提出来,我们一定会协助你解决。”
他苦笑着道:“小事一桩,何足挂齿。”
走出张家后,他跟王子泉提到了张协昌最后一句话时脸上的微妙变化:“我觉得他心中一定还藏着一些不便出口的东西。”
“不会吧,这只不过是他的客套话罢了。”他对此却不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