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又到了夜深时分,二号楼四周一片沉寂,只有墙上的通知在斜照的月色下发出惨白的亮光。
忽然阴风骤起,风过后,隐隐约约地出现了一群斑驳的身影,它们悄悄地来到通知前,唧唧咕咕地议论着,其中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说:“怎么又贴上了,撕。”
“咱们要不要参加他们的会?”一个柔软的声音问道。
“参加什么?这是陷阱,懂吗?”沙哑声一副训斥的腔调。
“这样闹下去恐怕不太好,听说他们要叫巫师来将我们抓回去呢。”
“别怕,真要这样,咱们豁出去了,大不了鱼死网破。”一个恶狠狠的声音嚷道。
几个人突然从课室里面冲了出来。
“通知大家都看到了,我想各位一定会参加吧。”龙振很有礼貌地说。
“龙振,这个鬼点子是你出的吧?你想趁这个机会将我们一网打尽是不是?”
“不是,绝对不是,各位先辈误会了。我知道你们都死得很惨,你们的仇恨已经压抑了一千多年,我们只希望到时候你们把心中的冤屈都说出来。”他言词恳切。
“是呀,你们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讲出来,我们一定会帮你们的。”常宁的话透出委婉和谦恭。
星期六下午,午睡刚过,龙振等人就忙碌起来了,他们先把饭厅打扫了一遍,然后又泡了好几壶茶,水果和饮料昨天就准备好了,另外还有瓜子和花生。有的同学质疑这种做法纯属多余,说鬼魂是不吃不喝的,你们买那么多东西干吗?
“没关系,就算它们不食人间烟火,但礼节还是要的,座谈会嘛,总不能什么也没有。”他解释道。
殷晶莹告诉龙振,她曾经听姥姥说过,女鬼平时最爱打扮了,什么口红香水,什么胭脂雪花膏,它们经常大把大把地用,尤其是粉底,总爱涂得厚厚的,就像石灰批荡一般,而且是越老越爱打扮,适当准备一些化妆品,一定会更讨它们喜欢。
龙振左右为难,因为他再也拿不出钱来了,多亏最后常宁捐出了五十元,他才叫殷晶莹和茵茵去附近超市买了一些较为低档化妆品。
他们将几张餐桌拼在一起,上面放上茶水、瓜子、水果和各种化妆品。桌子周围摆着一些椅子板凳。
三时还差十分,看热闹的十几个同学挤在饭厅的入口处两侧,等待着女鬼们的到来。站在门口的龙振显得有些着急,人们的议论更增添了他心中的焦灼。
“它们要是不来怎么办?”常宁在旁边搓着双手。
“会来的,会来的。”他口中不停地重复着,心里却是虚虚的一点把握也没有。
就在这个时候,一股冷风夹杂着臊腥飘进了屋子,人们影影绰绰地看见十几个黑影从门外鱼贯而入,很有顺序地依次来到了为它们准备的座位上,饭厅里的温度立即下降了好几度。
人们一个个看得瞠目结舌。龙振暗中数了一下,十七个。虽然不清楚每晚折腾的那些鬼魂是否全在其中,可估计也九不离十了。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大家聚焦在他脸上,一阵心跳过后,终于壮起胆子,开始了讲话:“好了,先辈们都到齐了,座谈会现在正式开始,希望大家将心中的话都说出来,以前怎样被抓,怎样挨打,如何受尽屈辱,最后又是怎样死的,什么都可以讲,什么都可以谈。”
“另外,现在有什么困难,今后有什么打算……等等,总之一句话,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千万不要闷在心里。”常宁以轻快的腔调道。
整个饭厅鸦雀无声,它们对两人的存在和讲话似乎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对摆在桌面上的瓜子水果更是不屑一顾,而对胭脂雪花膏之类却颇感兴趣,有的打开那些瓶子罐子,把白花花的东西一遍又一遍地往自己的脸上涂抹。空气中充满了浓郁的香味。
半个小时过去了,它们仍然不吱一声。
龙振心乱如麻,前胸后背在不停地冒汗,寻思再这样下去,这个座谈会就算失败了。
看热闹的同学中有人说话了,龙振从瓮声瓮气的语调中听出是大只牛。
“说呀,每天晚上哇哇的闹得到处乌烟瘴气,现在怎么都不吭声了,难道你们都成了哑巴?”
“谁说我们是哑巴。”沙哑的嗓子愤愤地吼了起来,“姐妹们,说,这口气憋在心里一千多年了,如今不说,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对,说。”它们一下活跃起来了。
“我先说,你们跟着,一个一个来。”沙哑嗓子又响起了,“我家里穷,父母有病,十四岁就逼着我嫁给一个二流子。为什么要嫁给他?还不是因为他家有钱。这个二流子丈夫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没几年就败光了家。后来又因赌债被人活活打死了,他家兄弟为了独吞财产,买通了官府,诬陷我与本村的一个后生合伙谋害亲夫,硬把我俩关进了牢房……后来……后来……”她哽咽着,诉说如何屡次受到狱卒们的调戏,最后因极力反抗被活活打死在牢里。
接着女鬼们一个个都愤懑地说出了埋藏在心中多年的冤屈,整个会场弥漫着一片悲戚的气氛,除了它们的呜咽,还有听众的唏嘘。
女鬼们说,它们本是善良之辈,采取这样的方法实属无奈之举,并非有意和人类过不去,它们也曾一度意识到,不能将自己的怨气转嫁到别人身上,也曾有过离开此地的打算,可是后来听说要请巫师对付它们,便产生了强烈的逆反情绪。
它们对学校表示感谢,说这个座谈会让它们见识了关怀和温暖,它们将带着美好的回忆走得远远的。
龙振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他在讲话中对先辈所遭受的苦难表示了深切的同情,说我们相互误解了对方,说不管是人是鬼,只要能够及时地沟通,就可以使许多冲突得到避免和化解。
“再见。”女鬼们齐齐喊了一声,站起身来,一个挨一个地离开了饭厅。
“再见。”龙振和常宁等人礼貌地回应着,跟在它们后面走了出去。
看着她们出了大门走上大街,他更肯定了原来的想法。
几乎在同一时间,埋伏在十里香饺子馆附近的巴巴勒兄弟,见到了一个奇特的画面:一群有影无形、时隐时现的中青年妇女,嘻嘻哈哈地说笑着从远处走来,很有秩序地在饺子馆门外停留片刻后,神出鬼没般地消失了。
第二天,巴巴勒亲自将这个情况告诉了龙振,
龙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报告了程玉峰。
原来前些日子,巴巴勒向他反映说饺子馆来了一批花妖,当时不以为意,女鬼事件发生后,便对她们的真实身份产生了怀疑,召开座谈会是为了摸清对方的底细,通过近距离接触,特别是身上散发出来的特殊气味,再加上散会后又回到了饺子馆,便确定了她们全部为花妖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