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从里面被推开，钝钝的声音仿佛是磨到了什么生锈的铜器，慢慢刮着青石瓦的地。从门口涌出的阴风拐了个弯儿吹到易卦脸上，给易卦凉得一哆嗦。

小孩儿呢。易卦把脖子伸得老长，眼睛隔好远往门里瞅。

事实证明易卦盲目的自信是错的，因为他感觉腿上透过衣服有什么冰冰凉的东西捂在他腰上，他把眼往下一低，那个瘦的只剩排骨的小孩儿正揪着他衣服，两只手因为长度不够只能勉强够到易卦的腰。

......

这小孩儿还会瞬移。易卦感觉额上沁出几滴冷汗。

“你的钱袋......还给你。”小孩儿说话声音又慢又哑。他把钱袋捧在手心，递给易卦。

易卦低头，小孩儿手上的伤新新旧旧地叠在一起，手背上的结痂被扯开露出不断外翻流血的肉，在小孩儿皮骨紧贴的手上格外显眼。

“......谢谢。”易卦看着小孩儿的手倒吸了口冷气。小孩看他的眼神跟万年不化的冰山一样寒，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他把钱袋小心翼翼地从小孩儿手里提出来，生怕压到小孩儿的伤口。

“再见。”小孩儿木着脸说，盯着易卦，眼底有什么压抑的神色稍纵即逝。

易卦转身走了五六步，然后再扭头看了一眼。

小孩儿不见了。

易卦坐在王三儿酒楼里皱着眉沉思，大花钱囊被他好好握在手中。

玄乎。

游戏里苏老头孤苦无依老好人一个，病是病，死是死了，但最后也是街坊邻居和当地衙门看他可怜，一起出了点银子把他埋了。

哪里有小孩儿的出现？别说苏老头随便捡到的，整个太乾城都没有这样一个小孩儿。

究竟是哪出了问题？

易卦千思万想，捣鼓回忆半天之前游戏里太乾城的所有剧情。

“易道长。”公鸡打鸣一样尖的声音在易卦耳边响起。

易卦转头一看，涂脂抹粉的脸靠他很近，嘴唇上厚厚的丹蔻张扬嘚瑟，是之前提鸡蛋篮的妇女。

易卦不动声色地把头往后扬，身子往一边挪了挪：“什么事。”。

妇女解释道：“柳叶巷的苏老头病死了，我们想帮着把他埋了，寻思找您帮忙去看看。”

“苏老头病死了？”易卦今天上午才跟着小孩儿去了苏老头的宅子。

“是是是，据说几个月前就不大行了。”妇女嗓门有点大，易卦感觉身上凝聚了几道目光。

易卦静下心算了算今天的日子，苏老头的确是今天死没错，“哦.....那你让我去看什么？”他算命也不等于兼职降妖除魔，现在神棍掰俩半儿还能当道士用了。

“那宅子啊...还有那小孩儿...苏老头捡的小孩儿可邪乎的很，要我说，就是那小孩儿克死了苏老头！”妇女现在才知道压低了声音说话，她的表情随着言语的变化一时狰狞一时紧张，易卦感觉她白扑扑的粉都快结成块儿掉下来了。

“那我现在去看看吧。”易卦想起小孩儿的样子，把手里的钱袋往腰间系好。

妇女胖里匀称的身材扭向易卦出门的方向，喇叭似的喊：“好好好，易道长，您可要好好帮我们百姓除个祟啊。”

苏老头的宅子门口围了很多人。

大红灯笼冷冷清清的，透着一点不扎眼的素白，安静又寂寥。

易卦从堵的水泄不通的大木门口艰难地挤进去，往苏老头的房间走。

苏老头房间里没几个人，屋里都空荡荡的，家具器物被偌大的白布捂得严实。

尸体被当地衙门带走了，太乾城的官府还算良心，念着苏老头老好人一辈子，没把尸体丢乱葬岗，募了点钱给苏老头修了个坟冢，现下正准备抬去埋。

易卦四处看了看，发现没找到小孩儿。又在苏老头那院儿里跟搜寻犬似的转了转，小孩也不在。

这小孩儿跑哪儿去了。

易卦看屋里没啥人，转身出门的时候那妇女才颠颠地跑来，大红嘴唇上下不停地喘气。

妇女累得话都说不匀称了：“易道...长，咋...样？”。

易卦装模作样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瞅了眼屋顶上的赤红飞檐：“邪祟倒是没有。”

“那...小孩儿呢？”妇女问。

易卦又落眼看大木门上的生了锈的红门环：“没看见。”。

妇女看起来好像很失望的样子。人群中有人把她拉过去小声议论着什么，也没管易卦在不在。

易卦也没在意，双手往道袍敞风的袖口里一兜，慢悠悠地往摊子的方向摇回去。

有意思。

他在摊子上招摇撞骗了几天，磨破嘴皮子大费口水终于琢磨清这个世界——天道。不光是和游戏名字一样，就连设定都如出一辙。

妖魔鬼怪仙神妖兽一应俱全，玩家初始游戏时，都会被赠予一份神识地图来初识世界。如今地图没有，反而还多了一个神鬼不分善恶不知的小孩子。

易卦捏着坚硬的指节，敛着眼皮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