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张少女娇艳的脸庞。

虽然因为少许的营养不良而略显消瘦，但是仍可以看出清秀美好的轮廓。洋溢着温柔与青春的气息。可惜，那张面庞如今已被大量鲜血覆盖，泥水混杂着，有的只是一两只蚂蚁从上面爬过。胸口凹陷下去，已经开始传出腐烂血肉的气味。白色的裙摆几乎看不出原色，三股辫彻底散开。

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但是，尸体依旧新鲜。

警戒线已经拉起，四周回荡着警车的鸣笛。鲜血将巷子里小一面墙壁都染了个通红，连滂沱大雨都没能洗掉。各个科室已经就位，徐寻让陈渊帮忙把婷婷先带走，自己待在警戒线之外。他现在正在被停职，按规矩不能进入警戒线之内。只能在外等着，好在都是自家兄弟也没有人拦。

看着法医向外走来，徐寻迫不及待问道：“王哥儿，如何？死因是什么？”

王歌是一位稀有的女法医人，被徐寻戏称为王哥儿，是警队中的大姐。据说已经达成见过的尸体比见过的活人多的成就。

王歌面色沉重，对徐寻简明扼要说道：“死者身份已经确认，是福利院中的一名孤儿，名叫赵娇雪，十四周岁。喉管颈部动脉破裂，身上没有挣扎过的痕迹，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大概是一到两个小时之前。除此之外，心脏被摘除，创口大约呈现出S型。”

“哦？”就连徐寻这个刑警也有点惊讶。

“具体死因还需进一步解剖。我先走了。”

尸体被运走了，痕检部技侦部还在现场忙进忙出。徐寻也不好多留，虽然这里本应是有他的地方。

他就那样长腿长脚大大咧咧站在警戒线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一生粗犷的男声把他的神叫了回来：“徐寻你小子，杵着干嘛呢！还不赶紧进来！”

徐寻一听正是顾队的召唤，顾队已过不惑之年，多年的刑警生涯在他脸上落下深深的烙痕带着一股逼人的气势，不怒自威。

还没等徐寻回应便又骂到：“妈的，忘了你这混小子被停了职！给我滚回市局等消息吧！第一报案人。”

徐寻：“……”

徐寻只好灰溜溜的走到市局。天色已经很晚了，市局的人不是在现场就是回了家，市局大厅空荡荡的。

沙发上，却有一位不速之客。

雪白的灯光下，大厅休息的沙发上，大学生模样的社会精英闭目养神。腿上团着一只小猫，旁边的小姑娘也团成一团睡着了，姿势与小猫颇为神似。

看着陈渊的神色还颇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意思，听到徐寻走进的动静，睁开了眼。徐寻先是一愣，那句“你怎么在这”还没能问出口，陈渊便又用他那不急不慢的语气问道：“你这个副队长怎么没在现场？”

徐寻叹了口气说：“不久前因为执行任务擅作主张被停了职。你呢？怎么不做你的律师去了，去哪个似乎一直没人管的书店当起了店长。”

“代店长。”

“好吧。话说，你在这干什么呢？”

徐寻和陈渊眼神对了一下，不禁想自己这句话会不会有些失礼吗。好在，至少从表面上看不出来对方介意，我就当不知道。

陈渊一边撸了撸猫，小猫依旧睡得很熟，道：“这里人来来往往。这么晚了，我就把这样一个小姑娘扔在这里。多危险啊，您说是不是？”

“……那多谢了。”

“不谢，我刚才跟这个小姑娘聊了两句。你，要不要听一听。”陈渊推了推眼镜，那一瞬间的动作模糊了他的面容。徐寻不说话，算是默认。

“我跟她聊了聊这只黑猫。她说经常有流浪猫在那里游荡，她和那个福利院里的小朋友经常去喂他们。不过猫食什么的基本上是这位婷婷小天使提供的。想必是这个福利院离得不远市局管得并不严。这个小姑娘胆子也确实不小，才敢天天往那种犄角旮旯里钻。今天，她跟一个叫做……叫做娇雪姐姐约好喂猫。但却先看见一个疯疯癫癫披散着头发的人从巷子里跑出来，她跑过去就看着。那个小姐姐就见义勇为去追那个可能涉嫌虐猫的人，并把这只小猫塞到她怀里。大概就是这样。”陈渊语气淡淡的，好像就是在闲聊。

徐寻想着，陈渊原来也不是刑事律师，好像对那么血腥的场面也没什么反应。不过也可能是装的。

“谢谢您的帮助。哪里正好是监控死角，大雨对痕检工作也会造成极大的阻碍。任何线索都是极大的帮助。而且……”徐寻看着对方，想了想并没有隐瞒“死者叫赵娇雪，大概就是那个娇雪姐姐。”

陈渊愣了愣，习惯性的擦了擦原本并不怎么脏的镜片，重新带上去。

“真是可怜，说不定原本以为马上就能脱离了苦海，却没想到直接走向了尽头。”

徐寻刚想开口。桌上手机却嘀嘀，打开一看手下的孩儿们“孝敬”被停职的老大哥的现场照片。陈渊瞟了一眼，只见胸口哪里凹陷下去一大块，不禁深深皱起了眉头。徐寻一看，陈渊原本云淡风轻的模样裂了一条缝隙，不过马上又愈合了。

他几乎是下意识用手附上陈渊的双眼，就像陈渊当时捂住婷婷的眼一样，将血腥的场面用黑暗与温暖的手掌隔开。然后，略用力将他推到沙发背上，轻声说道“别看。”

然后两人都觉得空气突然寂静，气氛突然尴尬。

随后，陈渊轻轻勾起了嘴角，将自己的手覆在了徐寻的手上。

“诶你还在啊？”一个清朗的御姐音传到空旷的大厅里。

两人快速恢复了原状，神情严肃地仿佛刚才再商量颠覆宇宙政权。

王歌作为一个奔走在一线的女刑警自是一代女中豪杰。早年，实打实的一条好汉，随着逐渐成为了剩女终于开始意识到自己是个女人的事实。

然后， “王哥”在后辈中的外号终于从“大王”变成了“女王大人。”只见她梳着高高的马尾，面容略显苍白和疲惫，向沙发上的两人走来。

徐寻立刻就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虽然他也不是很清楚他刚才到底干了什么。王歌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青年。带着浅浅笑意向自己点头问好，轻柔地将小猫放置于沙发之上，起身与其握手。

“您好，在下陈渊。是徐警官的朋友。”

“哦，您好。”王歌被这一套自来熟的操作弄得有些摸不到头脑，心想徐寻这小子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么年轻漂亮的朋友。而一边的徐寻想到，原来他叫陈渊。

徐寻站起来问道：“怎么样，案情有什么进展。”陈渊看了一眼徐寻，可能连自己都没意识到一到案情这位队长周身就开始产生一种不自觉的压迫感，就像一只准备猎杀的猎豹绷紧身上每一块肉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