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吧，不想走了。”主要是他现在想不起来宿舍号了。
齐凯风：“行，你自个儿呆着吧，我怕再和你待一起，我都得变傻。”
齐凯风走了，只留他一个人。
其实已经习惯了，住院的时候经常一个人，住一个屋的不是痊愈走了，就是死了，换了几轮，他自己走了。
没个说话的人，他爸妈累得坐着都能睡着，哪儿还有精力和他聊天，再说，化疗几次后，他已经连说话的力气也没了，不是昏迷就是睡觉。
南城记不清生病之前的很多事情，住院那段时间倒是记得清楚，其实也不大清楚，就是每天都是那样痛过来的。
一样的痛，一样的治疗，一样的人，想想细节，根本记不住，连医生的面孔也是大概，看到能认识，就是脸长什么样忘记了。
他闭上眼，鼻尖是熟悉的消毒水，几分钟之前的麻辣烫味儿也没了，垃圾袋都被齐凯风带走了，说散着味儿影响他睡觉。
熟悉的像在做梦，哪边是梦呢？
他烦躁的爬起来，穿上鞋子。
不想呆在这里。
校医院阴森森的，好像所有的医院都有这个特征，一股冷气不知道从哪儿吹来。
南城加快脚步，出了大门。
前面是砖红色的住宿楼。
朝阳公寓和淑德公寓。
六楼高，连着三栋，是男生住的朝阳公寓。
女生是四栋，住淑德公寓。
这时候已经上课了，公寓周围除了扫地阿姨，没有学生的影子。
看着几栋楼，他脑子里冒出一点儿印象，顺着熟悉的路，走到了第二栋公寓门口，锁着门，现在不是休息时间，为了保证学生财产安全，上课期间都是锁着门。
南城看了几眼，没人来开，他也不想喊宿管阿姨。
沿着花园，走得有些云里雾里，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桃树还在，陌生的是公告牌，什么时候放这儿的？
他烦躁的扒拉头发，靠着台阶埋着头。
到底现在是梦还是他生病的事才是梦？
“南城？”有人叫他，“你在这儿干嘛？”
南城抬起眼看去，一瞬间，他想起来了，陆展，陆展的脸。
陆展去看过他的，还买了很多东西，可是他当时心情糟糕到连说句话都嫌累，把他赶走了。
“陆展？”南城叫一声，不太确定。
“怎么，不记得我了？”陆展走过来挨着靠在台阶上，“虽然我不说你欠我的人情，但你也不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还打算装不认识我？”
“没，谢了。”南城抹一把脸，“我搞不清楚，现在的情况，脑子里很乱。”
“你没事儿吧？”陆展问，他这样子看着也不太像装的，再说他也不屑装。
“不知道。”南城说。
“你烧迷糊了？”陆展伸手碰碰他的额头，“也没发烧了，你该不会是又想整我吧？”
南城没躲过去，闻言疑惑的转头看他，“整你？我……整过你？”
“卧槽，你他妈真能耐！”陆展气极反笑，拍拍屁股走人。
“哎，你说清楚，我怎么整你了？”南城问，没追上去。
“……你他妈真能装！”陆展回头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倒着的，说完就走了。
南城看着他的背影，想不起来怎么整过他了。
陆展那张脸，有了印象。
板寸，耳钉，薄唇，还有随时含着嘲讽的眼神。
带着一大包东西，不知道是什么。
当初，他好像就是因为受不了这样的眼神，在医院大发脾气，把人赶走了，把东西全扔进垃圾桶。
陆展为什么会去看他？
不是死对头吗？
没想明白，陆展又回来了，和记忆里的不太一样，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看着他，皱着眉头问：“你到底怎么了？”
“就做了一个很真实的梦，真实到觉得现在才是个梦。”南城愣了一下说。
“不懂。”陆展坐上台阶，问他，“打一架吗？”
“啊？”南城呆住。
“打痛就知道哪个是梦了。”陆展说，看着他再次询问，“打吗？”
南城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灯光太暗，他又背着光，看不清五官，情绪也看不清楚。
“你怎么婆婆妈妈的？”陆展跳下来，拍两下，“打还是不打？”
“为什么要打？掐一下就知道是不是梦了。”南城说。
“……卧槽！”陆展又走了，带着他看不清却无法忽视的情绪，是生气？
南城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痛，不是梦，还是回不了神。
他静静的待着，陆展没有再回来，对面是明亮的教学楼，透过玻璃窗户能看到埋头苦学的学生，讲台上批改作业的老师。
偶尔有人上去请教，大家都在学习。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铃声响了。
他叹口气，不管是不是梦，他都想去感受教室的气氛，一起学习，一起上课。
南城爬上三楼，朝着熟悉的教室走去。
路过不知道哪个班级的时候，看到了陆展，他坐在最后一排靠门的位子，伸着大长腿，抱着手臂，耳朵里塞着黑色线的耳机。
校服拉链没拉，低垂着眼眸，打下一小片阴影。
这次，南城看清了他的脸。
中分卷发，右耳没带耳钉，左耳看不到，嘴唇很薄抿成一条线，鼻子很挺，五官立体。
这人不好惹，是他唯一的感觉。
像狮子，就算是温顺的坐在那儿，也让人不敢接近。
可能是他的目光太专注，陆展抬起头看他，满脸的不耐烦，盯着他看了几眼。
南城什么也没说，朝着高二八班走。
他余光里扫到前门贴着的门牌，高二（七）班。
教室里有个老师，女老师，披着头发正埋头批改作业，厚厚的一摞，南城敲敲门。
她转头看了一眼，点点头。
南城进去，接受同学们的注目礼，还有齐凯风和张威的疑问，径自走到自己的座位。
中间第三排靠边。
他的同桌王远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疑惑，错愕，探究……
南城坐下，抬手为难的巡逻一圈，最后拿了一本语文书，因为放在最上面。
对上同桌欲言又止的眼神，南城挑眉，目露询问。
“那个，你的英语作业什么时候交？老师问了我几遍了。”他低声说。
“做哪儿？”南城把英语书翻出来，完全没印象。
王远拿过去给他翻到中间，指着一道翻译题，“这个，翻译，还有这个，作文。”
南城接过去，看了看，能看懂。
他翻了翻桌上的一摞书，又去翻抽屉，没找到英语本子。
干脆随便撕了一页白纸，写上名字：南城。
又草又乱。
翻译作业不难，作文是写“一次主题为中学生课余时间上网的英语班会上，同学们对上网的利弊争论不休，意见不能统一。作为班长，你有什么看法，并作总结性发言。”
南城顿了几分钟，开始写。
把作业推给王远的时候，他震惊和探究的眼神让南城挪开眼睛，不敢直视。
他呆呆的坐着，不知道该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