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好好的喝水,直到把俩人都弄得心浮气躁,不得不手动降了火,才算罢休。
......
一周后,《迷踪》开拍,栾暻带着小周低调进组,与此同时,距离文瑄生日也只剩下不到一个星期了。
拍摄地点在华昌隔壁的漯清市,片场由一个超大的破旧废弃工厂改造,空间宽敞,条件凑合,最大的好处就是漯清是一座沿海小城,气候适宜,又恰逢秋季大闸蟹上市,跟不要钱似的随便吃。
栾暻懒洋洋地躺在沙滩上,戴着一墨镜,看剧本。
剧本已经被栾暻翻烂了毛边,上面密密麻麻地列满了各种颜色的字体标记,但栾暻每一次重新翻看,都会有完全不一样的全新感受。
然而,实际上栾暻当初拿到《迷踪》的剧本时,第一反应却是,嗯,真的很迷。
他怀疑这是杨凯臣喝醉酒后用脚趾头滚键盘打出来的本子,进度条播放到99%时,栾暻满脑子都还是“这特么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这确定不是一个精神分裂患者自娱自乐写给自己玩的日记???”,然后,到最后1%加载完成时,惊天逆转,全盘解开。
啧,艺术家的思维果真不能用常人来理解,栾暻尚未见到杨凯臣本人,已经对他跳脱的性格领教了几分——不过,栾暻也不得不承认,杨凯臣其实是一个很有才华的导演,而且剧本的不连贯性并没有影响到他在反复回看的过程中,理解“季风”这个人物。
电影中的季风,出场时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清贫,寡言,学习优异,长年留一个锅盖头,被厚如啤酒瓶底的眼镜盖住了木讷的一双眼,而实际上,他心机深沉,隐匿在这座城市的金融网络一角,于双手敲击键盘间将所有商业大鳄玩弄于鼓掌,一步一步完成复仇计划的同时,也把自己堕入了深渊——这还是栾暻第一次在担当主角的大荧幕中,同时分饰两个人物,并且不少戏份还都是打戏。
如果是在拍摄《浮沉暮年》之前接这场戏,栾暻还会有些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同时驾驭好这两个差异极大的角色,但经过前段时间老戏骨们的言传身教,栾暻演技已经不知不觉间得到了不少提升,隐隐突破了以往的表演桎梏,除此之外,栾暻在演戏上其实极其有灵性,他之前最大的表演缺陷就是不够贴近人物的深层次内心,无法从情感上引起更多共鸣,但现在,他已经学会尽量把技巧运用得看不出痕迹。
小周也搬了个沙滩椅,坐栾暻旁边,捧着一只大闸蟹吃得不亦乐乎,不忘边吃边和栾暻表忠心:“栾哥,我这次一定擦亮眼睛,十米之内女生勿近。”
栾暻闻言,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瞥了小周一眼:“没有感情戏,不用管那么多。”
“咱们这是又进了和尚庙吗?”小周说完以后,总感觉哪里怪怪的,突然想到栾暻的性取向,挠挠头,奇怪道,“栾哥,按理说你喜欢的是男人,我们应该更担心你和男人演对手戏啊,为啥我们总在防备女的?!”
不料,栾暻听到这话以后,却是挑了下眉,不紧不慢地吐出一句话:“不,我只喜欢文瑄,而他的性别又恰好是男而已。”
啊,狗粮好撑,比大闸蟹还占肚子,小周嘿嘿一笑,又重新拿起一个大闸蟹,问栾暻:“栾哥,你真的一点都不吃啊?”
我特么的当然想吃了,栾暻摸摸自己有些空荡荡的胃,默默地端起一杯牛奶,摇了摇头。
杨凯臣对栾暻哪里都挺满意,除了对他的脸和身材,嫌他长得太帅,嫌他身材太好——戏中的季风看上去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单薄少年,不起眼,不惹事,一副沉默寡言的模样,丢人堆里都找不着的类型。
栾暻无奈,为了贴近季风的人物形象,最近一个多星期停了锻炼不说,连吃东西也克制了几分,硬生生地把八块腹肌都模糊了轮廓。
然而,化妆师在给栾暻化妆时,还是得帮忙在栾暻裸露的胳膊上打阴影,她一边专注地给栾暻化妆,一边和栾暻开玩笑:“之前只看过要把肌肉画出来的,现在还是第一次见把肌肉弄没有的。”
栾暻懒懒笑了下,没说话。
镜子里,栾暻一头清爽的深褐色头发已经重新染黑,刘海厚重,盖住了往常锋利的眉峰和自带多情味道的眼尾弧度,脸颊处打上了些许阴影,瘦削而阴沉,他身上穿了件不起眼的黑色polo衫,后背微微佝偻,看上去单薄而羸弱。
栾暻慢吞吞地扶扶镜框,再抬眸时,眼神里已经带了几分畏缩,瞬间入了戏。
杨凯臣看到栾暻的新造型,满意颔首,一打响指,示意开始。
“老板,橘子怎么卖?”“六块钱一斤,十块钱两斤,同学,要不要来两斤?”
街头熙攘,南城大学的校园小门外正对着一条小吃街,卖水果的卖饭的人头攒动,吆喝声此起彼伏。
栾暻低着头从宿舍楼里走出,习惯性地贴着墙角,脚步匆匆,在走过拐角时,没留意,被旁人撞了一下,紧接着,不等对方开口,栾暻就立马忙不迭地说了好几声“对不起”。
日头毒辣,他似是有些畏光,整个人在暴露于阳光下面时,不由瑟缩了一下,然后去小卖部买了个面包,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慢慢啃。
“季风,你怎么还在这?”一个和季风同专业的学生急匆匆走过,见他还在吃饭,推了他一把,“听说去国外的交换生名额已经出来了,大家都着急去院里看公示名单呢。”
栾暻闻言,垂在一侧的手掌不由深深攥紧,讷讷地吐出一句:“去了也没用,那都是给有钱人准备的。”说到最后面几个字时,声音越来越低,紧接着,又沉默地继续咬面包。
“卡!”
杨凯臣盯着栾暻的方向,沉思少许,又侧过头:“重来!”
他对栾暻刚才的表现没做任何评价,只是一甩飘逸的长发,对着监视器一语不发,整个人看上去潇洒不羁的,翘着个二郎腿,更像是个来观光的游客,一点导演的威严都没有。
这就是杨凯臣的导演风格,没那么多条条框框,喜欢看演员自由发挥,和樊松涛差异极大——如果非要比较的话,一个是潇洒恣意的江湖派,一个是严谨认真的学术派,各有各的好。
其实这样,让栾暻反而更加放松了。
他深呼吸,重新揣摩了下季风在那个环境下应该有的心境,再抬眸时,眼神里已经少了一分畏缩,多了一丝仇恨。
第一场戏,简简单单的季风在校园里偶遇同学的戏份,足足拍了数十次,逼得栾暻绞尽脑汁换了许多种细节表现,才算通过。
落日的余晖已经洒满小城,栾暻揉揉酸痛的脖子,接过小周递来的牛奶,喝了几口填肚子,就又重新投入到下一场戏份的拍摄。
一直等到星光替代了黄昏,栾暻才回到宾馆,打开手机,接通和文瑄的视频通话。
文瑄正躺床上看书,见栾暻面有倦色,心疼道:“怎么瘦了那么多?”
栾暻弯了弯眉,半真半假地和文瑄开玩笑:“太想你了。”说完以后,栾暻话锋一转,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文瑄:“你最近有时间吗?想再体验一下有人探班的感觉。”
早在文瑄听到栾暻说想念自己时,一颗心脏就仿佛撕扯得生疼,忙点点头:“我可以把课和别的老师调一下。”
栾暻闻言,眼眸盛满了璀璨的笑意,冲文瑄眨了下眼:“文老师,那你做好吃棒棒糖的准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