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弈无语,自己的信誉度已经跌破下限了吗。他边说边套上T恤,胸口是凯斯·哈林作品的印刷画,两个卡通小人举着一颗炽热的红心。二人只字不提刚才的误会,气氛胶着,终于还是君弈率先打破僵局。
绞尽脑汁、搜肠刮肚,得出一个礼貌而不失尴尬的话题。
“你饿吗?”
“不饿。”
君弈:……=皿=
出现了,话题终结者体质!
诚实是个好品质,但在这种场合,绝对不是。
纪筠稍作思索,“还是饿吧。”
以前纪筠一个人的时候,钟点工会定期过来打扫卫生。赶巧碰上雇主的休息日,偶尔会开炉灶炒几味小菜。纪筠下厨的频率极低,倒不是说君子远庖厨,不过是时间成本太高了。有这样的余暇,还不如睡觉。
纪筠心不在焉地逗着朝暮玩,后者精神奕奕地咬住猫玩具撕扯,乐不知疲地与纪筠拔河较劲。这一角度无法窥见厨房里的情形。纪筠放空大脑,凭借若隐若现的动静,脑海中逐渐浮现一个单薄的、忙碌的背影,围裙的系带别在腰后,宽松T恤覆盖起来的腰线彻底现形。
纪筠洗手入席,在君弈对面落座,然后怔住。以防止污染食材,下厨前少年用两根黑色的一字夹别起刘海,露出一截光洁的额头,由于疑惑而抬眼时,可以清晰看见他挑眉的鲜活神态。
材料限制,君弈无法临时捣鼓出惊天动地的宵夜,再不济,“会比你们食堂好吃,也会比——”医院附属食堂的水准,纪筠饱受折磨的味觉深有体会。食堂供应的饭菜,除了充饥之外,它的剩余用途,就是划出一条水平线,线以上的,就是美食。
纪筠点点那泛着光泽的溏心蛋,认同地颌首。而对于下文,他洗耳恭听。说漏嘴的君弈夹起一箸热气腾腾的面条,细嚼慢咽,试图蒙混过关。纪筠并不急着起筷子,视线落在他身上,从发旋到微鼓的腮帮子,悉心等候。
君弈如坐针毡,迟疑一阵,“比颜料好吃。”
多亏发现得早,殷月还来不及将颜料吞咽下肚。颜料或多或少含有重金属成分,误食后有机会引致中毒。事发后,殷月立刻被拖出地下室,掰着嘴巴,拿小汤匙抠出七八成残余颜料,随即秘密送到医院清洗,且进行繁琐的检查观察,好歹没有酿成大错。
自此以后,殷先生和庄女士再不敢在殷月身上实行激发潜能的特殊训练。
但那个味道儿,已经成为心理阴影。
纪筠背地里已经调查过殷月的过往,所有的资料汇合成短短几张纸的篇幅,他没有想过,其中还有遗漏。个中隐情不难揣测。纪筠是一个合格的监护人,庄梦的消息转交到殷月手中前,他已经细看过一遍,以过滤其中危害未成年身心健康的讯息,同时也是为了铲除潜在的风险。
对照庄梦的境况,纪筠对殷月的遭遇有了八九不离十的梗概,他下意识去摸头安抚,计划立即失败。微凉的指尖冷不防环住他的手,轻轻推了回来。得逞了那么多次,终于被逮个正着。
君弈寻思,纪筠有多不待见自己的脑袋。
他急需另一个话题缓解寒冬腊月似的氛围。
“你的身体很漂亮。”
“……”
“很适合成为人体模特。”
纪筠笑了声。他的视线越过君弈,落在晾阴凉处的油画,九成面积被同色调占据,大概可分辨出些许渐变,看仍看不出了然,“参赛作品?”
少年浑然未觉自己被带跑,问到了专业,他正色说,“嗯,是拼图。”
诺博拉海选截止日如期而至,经过为时一个月的筛选,进入决赛的六位参赛者必须在限定时间内缴交另外三幅创作,证明自己是参赛作品的唯一拥有人。恰如大多人密切关注且翘首以盼的赛果,殷月在第一轮就被淘汰掉。
若非主办方行事作风严谨,大家更愿意一观殷月大师级的作品。
万万没料想到的是,华语圈的媒体在关键时刻掉链子。这个骨节眼儿,活跃在各大八卦绯闻的媒体眼瞎似的,自带人体描边功能,故意漏掉热议中心的人物,殷月人间蒸发一样。
一个个俗不拉几的,炒冷饭泼脏水的套路已经路人皆知,现在集体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君弈做好被围堵的心理建设,现在风平浪静到,狗仔碰见他都绕路走。不必细想,都知道是谁的手笔。溜猫归来,朝暮习惯性地占据君弈的肩头,居高临下巡视四周环境,君弈轻轻打开门。
一个年轻的女人扑进纪筠怀里。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