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巾男头上缝了三针,在医院躺尸了几天,浑身上下哪里都不自在,火烧屁股似地办了出院手续,窝在地下画室各种心情舒畅,可他妈真真是龙床不及狗窦。像这种龙蛇混杂的地方,殷长老自然不屑亲临,所以谨由殷先生代替他头巾男交涉,其中不乏整蛊和赎罪的意味。
殷先生将一张支票推向头巾男,“告诉我殷月的行踪,它就是你的了。”
头巾男眸光一闪,连忙丢开画笔,用裤子蹭蹭手中干裂的颜料,搓着手接过支票,哎呀哎呀笑得肉褶子直冒。殷先生冷笑着摆出洗耳恭听的姿势,贱兮兮的头巾男突然一下子收住笑容,将纸条摔给他,“殷月,谁来着?没听说过。”顿了顿,回身问专注作画的男男女女,“你们谁他娘的晓得这号人?”
盯着殷先生气急败坏的背影,头巾男倚着门框,点了根烟。
半晌他朝大伙儿爽朗一笑,“殷月没有,阿月倒是有一个。”
殷长老动用了点人际关系,顺藤摸瓜找到梦华商务会所里的汪管家。
看着被凌虐得不成人形的汪管家,殷长老骤然沉默。梦华商务会所是上流社会众所周知的秘密,他虽然不好这口,但也略有耳闻,知道这里有专供人满足特殊性癖的服务。知道和看到是两码子事,一时之间,殷长老连膈应的反应都忘了,愣愣将汪管家沦陷的姿态摄入眼帘。
没多久,捯饬过的、稍微没有那么有碍观瞻的汪管家被拖到他跟前。
“我们开门见山的说罢。”殷长老局促地调整坐姿,空气中残留着浓郁的石楠花味,令人作呕,“只要你能提供殷月的行踪,过去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汪管家笑了笑,痴态毕露,俨然是神志不清的状态。殷长老突然造访,梦华负责人来不及事先安排,只能硬着头皮,把药效未过的大众玩物给带来。汪管家吸吮手指,好一会儿,他稍稍恢复理性,“殷月?我把他赶出老宅后,就再也没见过。”
“敢撒谎的话,你不会有好下场。”
“我现在这幅鬼样子,还能差得去哪?”
殷月这下彻底飞出殷家的手掌心,再无法由他们搓圆按扁。
殷长老临走之前摔了一整套的白玉茶具,负责人边吩咐人打扫干净,便示意人将账单寄殷家。汪管家咽着唾沫,最终关切克服了恐惧,他颤颤巍巍朝负责人说,“纪少的话我都照办了,媛媛她……”
负责人精通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手段,安抚说,“你一天不做出格的行为,她一天都不会出事。”
汪管家眼中绽放希望的亮光,“真的吗?”
纪筠扫视一眼先后收到的反馈,高中、月光酒吧,还有梦华商务会所的,殷家和庄家的举动和下场都在他的预料和掌控中。编辑了一条信息发过去,交代几名重点监控的对象后,他便清空了记录。
纪筠推开科室的门,把摘下来的胸牌交还给小护士收妥。
小爱掀起眼皮子,纪筠换回便装的模样亲和许多。其实和打扮无关。前些日子纪医生的低气压那叫一个渗人,拿那群准医生的话来说,单单坐在纪筠对面,就会出现大悲咒的幻听。等低潮消退,辗转打听后才晓得,那几天纪医生的猫离家出走了。
“纪医生,抹点润唇膏。”小爱说,“你嘴唇出血了。”
纪筠一怔,摇首说,“猫咬的。”
何子航撇嘴,点点自己的脖子,揶揄说,“你家猫真凶啊,这里都不放过。”
说着,他挪开点滴架的位置,不慎扯到手背的静脉注射器,哀嚎了一声,然后可怜巴巴央求小护士给他重新固定好。流行性感冒肆虐期,何医生的枸杞水并不能让他免于劫难,他反倒成为科室头号受害者。
纪筠扯了扯高领毛衣,遮住颈侧的红痕,“等会儿我好好教训他。”
前往地下停车场取车时,纪筠接到一通陌生的电话,听见那化灰都认得的声音,心情骤然坠至谷底。没有寒暄、没有问候,中年男人劈头就是狂风暴雨式的斥责,“回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纪筠,你还有没有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
“如果不是柯兰思的校长亲口否认,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这些年里,纪筠所有消息的都是虚构的,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出国念大学,所有人,包括纪兆在内,都被蒙在鼓里。思及此,纪兆气不打一处来,侮辱说,“医生的执照花了多少钱,嗯?是纪家?没想到你害死了你妈,他们还帮着你这个白眼狼。”
纪筠远远的就看见少年站在路口,看着来往不绝的车流,朝手心呵气。少年一眼认出了他的车号,收紧溜猫的绳子,搂紧朝暮疾步小跑过来,街道灰白的积雪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
电话另一头,纪兆突然冷笑起来,“你不是很想得到你母亲的日记吗?”
纪筠面沉似水,不自主握紧方向盘,“你想怎样。”
纪兆说,“准时出席明天晚上的生日宴。完了之后,我一本不漏都还给你。”
君弈上车的刹那就看穿了纪筠眼底的阴鸷,霎时间被媲美暴风雨前夕的阴郁震慑住,便歪过头去打算询问细情,冷不防就被攫住,纪筠削薄的唇吻住他受损的嘴角。
良久,纪筠才放开气喘吁吁的少年,道,“明天,我带你去见我的亲人。”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