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亲生骨肉,那真是恭喜纪先生了。”主任表现得十分理智冷静,不像是恶意嘲讽或是滋事挑衅,“毕竟您的情况是染色体异常造成的,以现今的医疗水平来说,是不治之症。”
“一派胡言!”
主任狐疑,转而释然,“纪先生难道忘了,您三十几年前在这里做过婚前检查吗?我印象中,是尊夫人过来取的报告。那时候我跟她解释过了,您的精子密度和活性都低于标准,婚后需要做好不育的心理准备。”
纪兆冷笑,“我纪兆儿女双全,你说我会绝后?”
“令郎,或者令千金应该很年轻吧?少精症的临床表现包括婚后两年以上不育。”
纪兆吃瘪,和杨白苹好了之后,没有任何避孕措施的前提下,五年才有了纪寻,而相距纪亭出生,前后也差不多是五年光景。至于跟纪卿,结婚十载只有纪筠。他一直怀疑,是那个女人狗眼看人低,偷偷吃了避孕药,或者遗传了家族的暗病。
“这里还保留着病案,如果你不相信,大可以到别的医院做个外周血染色体核型分析。”
纪兆拉开诊室的门,神色阴晴不定。司机坐在长椅,跟谁发着讯息,见他结束了诊断,连忙摁下HOME键,屏幕壁纸是个十二、三岁的女娃。纪兆斜乜,“你女儿?”
他战战兢兢应是。
“挺像你的。”
“人家说她眉毛眼睛随我,瓜子脸随她妈。”他憨笑,又问纪兆是否回纪家,后者想了想,“载我去市医院。”
上车后,纪兆拨通了心腹的电话,“取来纪筠的头发。”顿了顿,“还有少爷和小姐的。”
如果证明了纪筠是野种,他该如何向老纪家索要精神损失和封口的赔偿好呢?就赌一把,看他们的名誉和蓝亭比起来,哪个更值钱。
分析报告和亲自坚定一周后有结果,为了杜绝假手于人酿成的造假,纪兆瞒着所有人,亲临市医院一趟。
那天晚上,他久违地梦见了纪卿。
那是她跟家里闹僵关系,发誓从此以后不再迈进家门半步的夜晚。时急时缓的阵雨敲打在公交车站的铁皮亭子,间或有大小车辆飞驰经过,溅起的水花洒在她交叠的双腿。
她坐在行李箱边缘,擎着透明的雨伞,无名指戴着他用小草编织的戒指。细草脱离根本,青绿色早就消退殆尽,通体的灰黄,不久后就会枯萎腐化。
女人朝他伸手,“纪兆,你敢跟一无所有的我在一起吗?”
男人回握她。
为了榨取她所有的价值,他不会告诉这个蠢女人,老纪家已将子公司交给他打理,唯一的要求,仅仅是向他们定期汇报她的近况。她从头到尾未被舍弃。
两手触碰的一瞬间,幻梦顷刻破碎,眼前的景色突然变成了湿滑的浴室,流失所有血液和温度的女人无言看着他,突然扑过来,扼住他的脖子,“我死了,你开心了吧!”
杨白苹痛呼了声,纪兆满身大汗,他钳住杨白苹的胳膊,大口大口喘气,仿佛目睹了触目惊心的恐怖景象。她努嘴,掀起丝质睡衣,手臂横着好几道暗红的指印,她勉强勾起乖顺的笑容,取来汗巾为他擦拭,“做噩梦了?”
“我梦见了死人。”
他起身换了套干净的衣服,尔后重新躺回去,理好她黏在脸颊的发丝,别到耳后,“把儿子女儿叫回来吧,我们一家人好好吃顿晚饭。”
纪寻和纪亭归来,恭候多时的管家接过大衣,“先生太太在书房里。”
二人相视一眼,先后上楼。纪亭心有戚戚然,回眸一眼,管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她依稀记得,管家以对待畜生的手段捏开她的嘴,堵住呼吸,灌了两杯加了料的茶。等她完全丧失理智,甚至拍下了照片,威胁她管住嘴巴。
“来得正好,我有话对你们说。”
纪兆笑眯眯地招手,三人越发惴惴不安。只见他从抽屉拿出护照和机票,轻放到杨白苹跟前,“你不是一直很想环游世界吗?这个时间出发,应该赶得上小亭的婚礼。”
如果能活着回来的话。
“什么婚礼,父亲,你是在开玩笑吗?”
“对象是王家的二公子,他很中意你。纪氏和王家是亲密的商业伙伴,看在我的份上,他们不会亏待你。”
“那个瘸子?他也配!”
杨白苹无比艰难地拦住纪亭,强颜欢笑,“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跟我商量?”她小心翼翼探口风问,“是不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闲话?”
纪兆怒极反笑,把一式三份文件甩到抱作一团的母女身上,杨白苹吓得膝盖一酥。
“你女儿是什么新鲜萝卜皮,区区一个野种而已,还敢挑三拣四!”
杨白苹扒拉散落的纸张,竟然是市医院盖章的亲子鉴定。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