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言简意赅道,“走投无路的关头,书生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居然真把青蛇召唤到身边。他央求青蛇为他洗脱嫌疑,结束牢狱之灾。”
这时,君弈他们倒映在墙壁上的影子沸腾般颤动起来,边缘滋生分裂出无数的人影,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陷害书生的王氏一家,男女老幼,一个不漏。照他们的言行举止推算,他们应该正待在宅中用膳。
青蛇化身的青年突然闯入,一个玉雪可爱、锦衣华服的小娃走到他身前,问,“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青年说,“报恩,报仇。”
然后他就变成了蛇脸,张嘴将小娃的头一口吞掉。
温热的血点飞溅至八仙桌,蜡烛和君弈无法幸免沾到了几滴,零零星星的,如梅花初绽。队伍里心理承受能力弱点的,早早别开脸干呕起来,唯独云长卿站起又坐下,喃喃自语说,“假的,都是假的。”
灭门惨剧持续了十几分钟,晓如爆发了。她受不了越来越过分的瘙痒,冲君弈发火,“云湘你够了,别再骚扰我!”君弈懵了,关乎个人道德操守的指控非得捋清不可,他忙双手举过头自证清白,“不是我。”
晓如嗤了声,拽过颈后拱动的玩意,和君弈对质,“人赃并获!”
所有人沉默了下,那赫然是一坨毛茸茸的头发,麻花辫模样,发根粘着整块完整的、粉红色的头皮和脸皮,边缘皮肉翻卷,就像强行剥下来似的。
晓如失声尖叫,想没想把辫子抛给君弈,待他看清那粘稠的肌肉组织,脑子空白,反手一个胸前传球,那坨头发划出一弯完美的抛物线,蹭过窜动的火舌,糊了云长卿一脸。
说时迟那时快,晓如的尖叫转为惨叫,她的麻花辫被什么狠狠揪住,慢慢的,顶着满头蛆的光头从她身后缓缓升起,血肉模糊、捣烂的鸭血般的脸凑到她脸边,“我的辫子呢?”
突然之间,辫子姑娘呲牙咬向她颈动脉。
千钧一发之际,君弈吹灭了晓如面前的蜡烛。和别的角色一样,辫子姑娘蓦地定住身形,而柏舟在云长卿高八度“柏柏柏舟!”的哀嚎中,迅猛地扼住辫子姑娘的下颚,猛然一掰,骨头折断的声音骤然响起。
看着瞬间领盒饭的女鬼,大家咽了口唾沫,一致地摸摸喉咙。
对经历过死亡的辫子姑娘而言,物理伤害就跟闹着玩儿无别。她眼珠子骨碌转动,视线在柏舟和云晓如之间徘徊。至于其余蜡烛还亮着的人,他们仿佛隐了身,从头到尾不曾被注视到。
君弈想,他也许掌握了这场六物语的规则。
眼不见心不烦,柏舟不由分说将辫子姑娘塞进附近的一个储物柜,摔上门。
吸取了晓如的惨痛教训,小唯不敢胡乱串戏,她欲言又止地看看云湘背后、约莫五步距离的大门,开始把戛然而止的故事圆过去。腼腆怯懦的性子使然,她说得断断续续的,君弈稍作整理,内容大抵是——
翌日,书生获释。青蛇隐瞒了细情,告给他说麻烦业已解决,且将王氏的万贯家财转赠给他。书生吃了不少苦头,不再寄望仕途,他听从青蛇的劝说,离开这是非之地,衣锦还乡。
由于唐朝印刷术开始兴起,书生择地开办了书肆,投身刻书、售书的行当,日子过得甚是舒坦。
好景不长,书生的第二个劫难,是乡人眼红他发迹,谋财害命。他们背地里谋划,书生孤身一人、无亲无故,假使他有个三长两短,也无人追究。相反,他一死,那些金银珠宝,大伙儿都能分一杯羹。
半个月后,几名乡人托辞邀书生饮酒,让勾结的恶棍伪装成酒客,等时机一到,就杀书生一个措手不及。
书生不设防,喝得酩酊大醉,被安置在客房中。他醉醺醺睡到大半夜,突然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睁眼一看,坏了,有个袒胸露背的大胡子,手中一把弯月刀,对着他扬手就砍!
书生差点没吓破胆,忙不迭召唤来了青蛇,请他协助自己脱险。
小唯一语带过,“有了青蛇的帮忙,书生避过一劫,而那些谋害他的乡人也改邪归正了。”
果不其然,她即使停止了叙述,实体化的角色仍自发地补全细节——只见那青蛇易如反掌地制服了大胡子,随后把乡人的诡计告诉张生,问他作和打算。
书生沉吟一会儿,“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青蛇一拱手,莞尔道,“我明白了。”
君弈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