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长卿语塞,强辩道,“那道士呢?”
“只准他不分青红皂白下杀手,就不准青蛇正当防卫?”
晓如受不了他们在那儿唠唠叨叨,不可置信地斥责云湘说,“扮演圣母好歹也分场合,为了这玩意,你要牺牲我们全部人?”
君弈对上环胸看戏的柏舟的目光,逐根掰掉云长卿的手指,目光灼灼,“你是不是忘了,拔刀相助的道士和蒙在鼓里的书生,本质和青蛇没有区别,都是百物语游戏中幻化成形的妖怪而已。”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下意识别过头回眸柏舟,视线触及那漠然的、夹杂几分讥嘲的神情,好像被当头棒喝,终于明悟是自己入戏太深了。
妈的,这鬼地方真他妈邪门!
少年长吁一口气,吃力地调整坐姿。他凭据蜡烛的长度估算自己剩下的时间,接着重新合上眼眸,酝酿措辞叫停把道士尸体捣得稀巴烂的青蛇,“下雨了。”
这是,雨?
小唯不自主接住一滴闪烁的“雨点”,凉冰冰的,触感和真正的雨水无异,当她调整眼睛焦距以后,发现手中呈液态的水滴居然是个半透明的蝇头小字,它像注入了生命,小虫子一样扭动横竖撇捺。
正准备细看,雨虫立即如绚丽的烟火般绽放微光,转而凋谢枯萎。
潮气萦绕的镇公所飘落灰白色的雨滴,平息了杀红了眼的青蛇的暴怒。青蛇扭过身爬向书生,卷起那破损的庞然身躯,垂首凑近他,小心翼翼吐信拭去他沾染血污的唇角。
书生每说一句话就会咳出一口血,他放开止不住血的窟窿,抬手去够那邪异而温柔的妖物,轻轻说,“没事了,小龙。”
青蛇一怔,恢复了人形。他攥着书生血色褪尽的手,贴到脸边,作为冷血动物,他甚至无法为生命垂危的爱人驱散寒意,“你想起来了。”
“那时候你差点就被摘掉蛇胆。”
“是你救了我。”
合该是早有预谋,否则,有通天能耐的青蛇怎会被区区一块破石像压到。书生笑得眯起眼,他虚悬的手最终耗尽了力量,无力滑落,青蛇慌乱地握住他的指尖。
他深深看了书生一眼,然后把手覆在他的致命伤,眼下慢慢浮现显现青黑色的鳞纹,“现在,换我来救你。”
蛇妖的皮肤像被刀子割破似的,一下子渗出不可估量的鲜血,很快把他染成血人。青蛇承受着媲美凌迟的痛苦,注视书生的温柔目光无损半分,“你会好起来的。”
书生衣裳上干涸的血痂还在,但皮开肉绽的伤口反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一豆灯火几乎湮灭于尚未凝结的烛油,君弈蹙紧眉头,快点,时间不够了。
小半刻钟后,书生的伤口彻底没了影,修为大跌的青蛇连人形都维持不住,他眼下只有婴儿手臂粗细,仿佛倒退到灵智未开的境界,懵懵懂懂伏在书生身前。
就是现在!
君弈倏然睁眼,“死而复生的书生最终变成了蛇,从此以后,再无人知晓他们的下落。”
不给云长卿抗议的机会,他倾身吹灭最后的一星火光。自觉被摆了一道的云家人懵了,只是无垠的黑暗业已将他们笼罩起来,除了全神戒备,并无重来的余地。
等等,他好像忘了什么。
心念电转间,角落无人理睬的柜门轰然炸裂,血风凛冽,接着君弈的喉咙就被勒住了,锋利的指甲径直招呼过来,划破皮层,一点点挤掉他肺部的空气,“我的辫子呢?”
晓如立即崩溃了,她尖声叫喊,镇公所内顿时鸡飞狗跳,人人自危。夜视能力极佳的柏舟顿了顿,打消救援云湘的念头,转而去拉安然无恙的云长卿。
他倒是想见识一下云湘的能耐。
辫子姑娘等君弈失去挣扎的能力后,露出鲨鱼般的利齿,埋头就要咬开猎物的气管。电光石火之间,君弈两边肩膀一沉,混沌的思绪未来得及分辨那又是何妨妖怪,耳畔就多了两个“嘶嘶”的、蛇吐信的噪响。
两条蛇箭矢一般向前刺过去,不一会儿,女鬼就悲切地长啸悲鸣起来,很快,危及他性命的束缚和压迫感统统都消失无踪。
这时一行人接二连三打开手机照明功能,便看到云湘扶着桌沿捶胸咳嗽。他们心怀怨愤,正当要上前质问他时,镇公所的大门“吱呀”一声,被谁从外面推开。
雨停了,外边是落日斜阳的光景。
有个人逆光站在门槛前,歪头打量他们,脸上绛红、丑陋的傩面具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