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唯煞白了脸,捂住口鼻倒退一大步。
柏舟端详裹在衣冠中的白骨,语气十分笃定,“他们的死因不是瘟疫,而是寿终正寝。”云长卿会意,两个人三下五除二将棺内翻了遍,找到的仅是些零碎的陪葬品,意义不大。
临行前,君弈分别在棺前上了一炷香,并将金银纸都点燃,放入积灰的化宝盆中。他刚离开义庄,轰然一响,原本被攻受敞开的棺材重新盖好。
多亏君弈有先见之明,穿过小树林后,他们一眼就锁定了标记。沿着前人开辟的道路,他们左右穿插,终于来到目的地。
尽管看过照片,但分开野草,亲眼目睹自己的墓碑时,他们仍不自主发憷。而柏舟,他身为白泽,本应与天地同寿,眼前这茬,好比粗劣的恶作剧,无法勾起他的兴味。
最惊诧的莫过于君弈。他早打好腹稿,解释对云长卿坟地下手的理由,但这段精妙的演说却无用武之地。
因为他碑前土壤平淡,动工痕迹尽然消失。
昨晚他们只管挖,可没管埋啊。
至于尸骸和佛珠仍否埋葬其中,无人知之。
来之前他们就拍板决定窥探墓中的秘密。说好听点,是以科学战胜迷信,说难听点,是死也要死得明白。
加上云中君遗落的,队伍暂时有三个挖掘工具。而不到危急关头,粗重工夫暂时轮不到女性和孩子,以及弱不禁风的云湘同志。
第一轮参与挖掘的人是柏舟、云长卿和龙子。晓如和小唯躲到后头,不敢直视,君弈则待在不远处,全程观摩学习。
刚开始,大家体力充沛,花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将一米半深的东西理出来。
龙子获得的,是一堆白骨。从宽大而扁平的骨盆分辨,死者是名女性,她的天灵盖有道一指宽的裂缝,大抵是被硬物敲的。
龙子眼底掠过畏惧和暴怒,稍纵即逝。
云长卿的毋庸赘述,和昨晚发现的如出一辙,但君弈耳尖听到他惊呼一声“大师”。难不成,念珠的主人是给他治眼睛的高僧?
或许是乱葬岗怨气太深,圣僧的遗体也被污染,没有丁点的佛家气息。
柏舟作为首个Get到非骸骨类的幸运儿,真他娘是个好兆头——那是一袭木兰色的袈裟。君弈想,高僧该不会把柏舟的坟地当作衣帽间吧?这么时髦的吗?
攻受相视一眼,默契地保持沉默,以免说漏嘴。
云长卿累坏了,所以第二轮他交由云中君接棒。柏舟、龙子和云中君分别负责晓如、小唯和自个儿的坟墓。霎时间沙土飞舞,龙子后劲不足,速度落后一大截。
过了大半小时,新的线索依次呈现。
晓如的是两大一小三幅尸骸,小孩子的颈骨断裂成两截,君弈自然而然想到之前袭击他的水鬼小女孩。
小唯的也是骸骨,骨骼还没长开,比例较小,死者应该是个少年。除此之外,还有把袖珍的折叠小刀,型号在市面上十分常见,暂时不清楚它和少年的关系。
小唯本来就腼腆安静,现在连气氛担当晓如,也破天荒挂着十分阴沉严肃的神情,不过他们谁也不说话,直勾勾凝视着自己的线索。
云中君刨出的,是个傩面具。
傩文化始于新石器时代,盛于夏商周三代。时人有个约定俗成的巫鬼观,他们认为,戴着相应的面具,有助和鬼神沟通,或者吸附鬼神的力量。因此,傩文化囊括的各种活动,不管是辟邪驱鬼,抑或是娱神娱人,鬼气森森的面具从来是不可缺席的道具。
傩面具的分类十分繁琐,若依照神的属性划分,大抵可归为正神、凶神和世俗人物三大类。
云中君戴着的,拿着的,究竟属于哪类?
君弈思索间,云中君已经转移到云雅的坟墓。
“好奇吗?”云长卿灌了口水,举肩蹭掉嘴边的水痕,跃跃欲试道,“叫声长卿哥,我就帮你。”
君弈眼神死,俨然是拒不配合的姿态。
“可惜,现在是非常时期,由不得你任性。这些线索合起来,很可能是解开谜底的钥匙。”云长卿掂了掂锄头找手感,“记住,你欠我两个人情。”
他自顾自走向云湘的碑前,柏舟不忍他受累,挖到三、四十厘米的时候,顺势接过工作。
另一边厢,哑巴的线索也浮出地表,是个骨编球。
顾名思义,就是取人的骨头为材,用钢钉固定,构筑球状。骨编球的体积有篮球那么大,里面装有可活动的、小小的骷髅头,看形状和尺寸,死者年龄和哑巴相近。
相比起队员的嫌弃和憎恶,哑巴对这线索爱不释手,他紧紧把它在怀中,每次摇晃都会传出清脆悦耳的咯咯声,听着毛骨悚然。
“有了!”
云长卿惊呼着跳入坑里,他把那半个巴掌大物件捡起来,抹掉湿润的土渣子,是个胸卡。等大家注视过来,他一字一句把印刷的资料念出来。
“第一人民医院,神经外科,纪筠。”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