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弈打颤,恢复气息,却见云中君顺从地俯身,任自己像个濒死者那样死死攀住他。
少年的脸膛是煞白,嘴角冰冷,眼底翻卷阴暗的惊涛骇浪。他火烧似地放开云中君,手腕捏得青紫,勉强回复镇静,“别误会,我们那一脉的体质比较特殊。”少顷,他问,“这是哪里,他们呢?”
闯入异度空间后,云中君和哑巴仍在触手可及之处,其他小伙伴却不知去往何方。定睛观瞧,他们正身处住宅式建筑其中一个单位,空间局促。渗水的墙壁,N手的家具,客厅既是书房,也是卧室。
盥洗室的趟门没有拉严,逼仄的空间里有个枣红色的座厕,水箱摆满优惠促销的清洁套装,Dove,海飞丝,半管干瘪的黑人牙膏。而马桶盖上也架起了电磁炉,深口锅正熬煮着廉价的合成肉。
简而言之,这是围绕贫穷这个大主题展开的生活。
三合板门隔音奇差,听到外面突发的动静,他们立即走入狭长、昏暗的楼道。离开之前,云中君的指节不自主划过面具嘴唇的位置,那处温润的触感好似从未消褪。迎上哑巴弯弯的眉眼,顺势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走廊通风欠佳,空气中充斥着刺鼻的油漆味,纸质制品撒得满地都是。好奇心驱使的缘故,君弈特意捡起几张端详,无一不是印刷粗糙的冥币。少顷,他们终于靠近了动静的源头,见到有个弱不禁风的女人,不依不饶堵死了龙子的去路。
君弈心里咯噔了下,女子没戴面具。柳眉杏眼,朱唇白齿,虽然年过四十、粉黛未施,仍可一窥年轻时风华绝代的韵味。但他总觉得她十分面善,似乎在哪见过,而更重要的是,她认识龙子。
第二个幻境招待谁,答案昭然若揭。
楼上楼下响起密集的脚步声,不过女子无瑕顾及,她不无诧异地对君弈说,“屏太太?”
君弈愣住,半天半天没能消化巨大的信息量,好不容易蹦出一句,Shift。
时运究竟有多不济才会被迫玩起人妖号!=皿=!!
女人谙悉为人处世之道,正所谓家丑不外传,看到不慎引来的一家子,她寒暄几句后趁势打住话头。告辞前,她郑重地叮嘱龙子说,“请您听我一句劝,现在回头还能弥补,小怡是好人家,您若是执迷不悟——”
捎了几分江南语调的奉劝戛然而止,暴躁如雷的龙子扯过女人的发髻,一抡,磕向墙边。
“放开她。”
话音刚落,施暴者的腰窝和肩关节剧痛,龙子心中咒骂说,卑鄙小人!他恨不得将掣肘他的云中君千刀万剐。
脱险的女人宛如惊弓之鸟,本能地窜到同为女性的“屏太太”身后,畏惧之色溢于言表。
这下君弈终于看清龙子身后那扇门刷着的字样了,“云子龙欠债还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杀你全家”等等。句末的感叹号也许不足以宣泄暴怒,书写者手持斧头,特意在门板中央砍了个“死”字。
君弈意有所指地瞥了眼龙子还不能拆纱布的手,讥嘲说,“好了伤疤忘了疼,你记得自己是怎样受伤的吗?”
不久,云长卿他们赶到现场。他表情跟吃了苍蝇似的,严辞叱喝,“住手!”
君弈原本意图解释,但哑巴立刻哭丧着嘴脸,扑倒他颈窝啜泣起来,俨然是君弈为母则刚,替自家孩子出气的景象。君弈语塞,告诫自己忽略爆表的违和感,然后拍拍小孩儿,提醒他笑得收敛些,不然会露馅。
僵持不下,云长卿转向柏舟,无声求救。男人的精神状态大不如前,强大的气场多了几分山雨欲来的杂质。他嗜血的眼珠缓慢而大幅度地平移过来,厉声说,“够了。”
云中君置若罔闻,铁铸那样岿然不动。等君弈颌首,示意他适可而止,他放解除束缚,放过龙子一马。
女人敏锐地感觉到两拨人的不合,她像新手村称职的NPC,通过称呼赋予他们在幻境中的新身份,包括龙子在内,他们都是筒子楼的住户。
为了报答解救之恩,她将争执的原委娓娓道来,“我希望云先生停止虐打他的伴侣。”
龙子顿时吸附了所有的视线。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