濂承想了想,觉得张基清说得十分有理,实在不应该拂了人家的好意,当下又补充道:“届时我可扮作元帅麾下裨将,紧跟元帅,便不会被轻易发现。”
鄄城东约三百里外是大野泽,古为济水所汇而成,为上古九泽之一,蚩尤曾带领八十一部族在此逐水草而居。其后大野泽几经变迁,水面加宽、河底抬高了数次,直到四十年前,滑州黄河决堤,汴、曹、单、濮、郓五州皆受水灾,黄河水灌入大野泽后环住了梁山,一头与汶水相接,一头与南旺、蜀山湖相连,弥漫数百里。从此,梁山成了水中孤岛,大野泽也成了梁山泊。
如今的梁山泊虽然不复上古大野泽的静水流深,但依然是附近联通水域最多,地下水系最复杂的交界处。二人议定计策后,当日张基清便派人到鄄城内的三清观中将近日所获悉数上表给勾陈帝君和后土娘娘,濂承则在次日上午像变戏法一般变出了五十颗避水丹,交给不会水的天兵。
天兵本不适应水中作战,但如今也别无他法,只能大家各自将就一下。
入夜,濂承便领着一干平日只在天上飞的天兵天将们在丰茂的水草中,从大野泽西南面济水的入水口处,悄悄潜入了传说中的上古九泽。
远在天外的四渎龙宫中,此时正吵得不可开交。
一玄衣水君拱手对大龙君道:“大龙君,距彭泽清洪君濂承失踪已有十日,为何还不下旨通缉?即便他在诸位龙子中算是屡立奇功的,如今有罪,也断没有逃脱法网的道理。”
此时,大龙君面南而坐,神情中掩不住的疲态,半阖眼听着堂下诸位水君的口水仗,丝毫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太湖的郁使君冷笑着出列反驳:“有罪?现在有哪条证据明确指出濂承就是白特之患的祸首?白特窝端掉了吗?你的水域巡查干净了吗?沔水神君你就在此急着要定清洪君的罪,到底在掩盖什么?”
被郁使君点名的沔水神君吃了个瘪,此时不再好开口,一旁的沂水神君接口道:“郁使君,你这话说得未免太偏私,大牢的禁制难道不是用濂承的‘遏云’剑破开的?他一个受命协理此案的要员,说失踪就失踪,除了畏罪潜逃,你还说得出别的理由吗?”
郁使君继续舌战群儒:“你觉得濂承是没带脑子吗?用遏云剑破开地牢,这么明显的嫁祸三岁小儿都看得出来,你居然好意思用这个当证据?况且,白特到底从何而来,如何产生,查清楚了么?到底是有人特意为之,还是哪里有天地灵气外泄?你们抬着‘缉拿祸首’做挡箭牌,到底在掩盖什么?”
负责协理此案的济水神君听不下去了,面北拱手道:“大龙君,目前证据确实不足以证明濂承就是此案祸首,但濂承身负要职,又是此案的受命大将,突然消失确实很难不让人有所联想。臣以为濂承就算与此案无涉,可能也知道一部分隐情,于情于理都还是应该请回来问清楚的好。”
方才吃了瘪的沔水神君继续不依不饶:“济水神君是说‘请’回来吗?那也要人家肯回来才行啊。”
洛子渊站在一旁,全程未置一言,抬眼瞥见站在门边的汶水神君偷偷地溜了出去,嘴角一提,低头不明所以地轻笑了一声。
“行了,别吵了。”大龙君出言打断没有意义的争论,这群人天天吵天天吵,从濂承失踪到现在,翻来覆去都说了好几回了,花样都变不出来,大龙君实在是没耐心再听他们闲扯了,只对此案主理二龙子灏睿道:“你来向诸君通报一下此案进展吧。”
灏睿亦无意掺合唇枪舌剑,听大龙君点名才出列禀报:“禀大龙君,此前济水神君和奇相大人对捕获的白特进行了详尽的排查,发现它们变为白特之前并不是来自同一地区,原身种群的生活范围北至无定河,南到西江;但无一例外的是,促使它们变成白特的原因却基本相同,它们是同时吸食了灵气和足够强烈的怨气。这些白特先是通过灵气强健其骨肉,然后用炼化过的怨气蚕食其本来就没多少的神智。”
诸位水君一听,抓的重点完全是南辕北辙,纷纷开始窃窃私语:“灵气和怨气?”“这是什么情况?”“这是从南到北全有了?手笔够大呀。”
太湖郁使君扬声问道,一时压下了其他诸君的耳语:“二公子说到炼化过的怨气,是确定这些白特果真是豢养?”
灏睿答道:“是不是豢养其实还不好说,在这么大范围内搜寻合适的虺再将其养成白特,劳动太大,着实是得不偿失。而且此次捕获的这批白特,毫无灵智,只能分食人肉,臣实在无法推测豢养白特的动机。”
大龙君听罢似是感觉今天/朝议终于开始靠点谱了,便对堂下道:“灏睿,说说你的想法。”
灏睿十分谨慎,克制地回道:“臣此时无从推论,除了灵气之外,这批白特还吸食过大量炼化过的怨气,臣已着奇相大人前去比对白特身上灵气的来源,希望能有所得。”
大龙君点点头,看了全程未发一言的洛子渊一眼,道:“唔,你让洛子渊同去吧,地脉那么广,奇相一个人要查到什么时候。”
洛子渊这才出列躬身,与灏睿同声回道:“是。”
此时,方才那位溜了的汶水神君去而复返,站在大殿门口,端端正正地抱了笏板,朗声道:“禀大龙君,方才臣府中鳌将来报,大野泽附近发现清洪君濂承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