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套娃的第二层?”徐乐天问。
他们在城市里, 天很高, 湛蓝,街道的干净是被风扫出来的,所以带着不由分说的萧索, 马路牙子下堆着黄叶, 偶尔被风吹起, 在空中无助地打个旋。
“对,我们已经破了最外层的梦境, 向里跌了一层, 冷吗?”盛无裹了裹僧袍,“像是个北方城市。”
“盛无,我认为咱们当务之急是去买两件衣服穿,抬头, 这是津海,今天还跨年, 千禧年。”
徐乐天刚进来没感觉, 突然被冷意覆裹。他牙齿哆嗦着打着颤, 话跟着嘴里的白气一起冒出来, 看着都像能在空中结冰。
盛无抬头,马路对面有栋五层左右的楼, 头顶津海大商场几个大字, 他瞥了一眼,商场下面有个滚动的广告牌,上面的字大概是“隆重庆祝两千年的到来, 大促销……”什么的。
他拉着徐乐天就往马路对面走,两个人缩着头抱着身子,脚步之匆匆,再慢一点可能就被冻结在路上了。
他们迎面被拦下,盛无低头,一个小男孩,脸嘟嘟的脸冻得红扑扑,脖子缩在毛茸茸的领子上,踮起脚朝盛无够。
盛无见他抬手朝自己递过来,不自觉伸出手去接应,胖乎乎的小手,软软的在他掌心一滑,落下两颗硬币,捏得久了,沾着体温和潮湿。
徐乐天不明情况,一看,乐不可支,摸摸小男孩的头说:“做公益啊,真是个好孩子。”
“客气嘛呀!你们是穷人……新年快乐师傅!”小男孩咧嘴一笑,转身跑了。
“谁是穷人!”徐乐天竟然也被统称为穷人了,这还了得,他对小男孩的背影喊,“我有钱着呢!”
盛无说:“你鼻涕都冻出来了,还惦记着自己是个有钱人……”
“咱俩这么像穷得出来要的么?”徐乐天不高兴,“一定是你的气质出现问题了,你长得太群众了。”
盛无看徐乐天,“嗯,你天潢贵胄得很明显。”掀开商场厚厚的棉布帘,把他推进来。
徐乐天脸都僵了,进来之后被暖气一拥,眼前差点出现海市蜃楼,他脚步一顿,“盛无,我出现幻觉了。”
盛无忙把他拥怀里,伸手在他胳膊上用力搓了几下帮他回血。徐乐天激灵那一下过去了,回神,赶忙向后退一步,感觉所有路人都盯着他跟盛无,说:“哥哥,这是两千年,民风淳朴。不对就算是现在,这么明目张胆也不大对吧。”
“小甜甜,哥哥再提醒你一次,这是梦里。”盛无捏了捏徐乐天耳垂,“这个开光耳钉还戴着呢?”
“这什么狗屁阳火耳钉,半点用没有,要不是为了增添姿色谁愿意戴着。就算是梦里,咱们也因该表现出对人家设定的尊重,而且怎么感觉这么冷啊,上一个梦里我没这么明显的感觉。”
这个商场看起来很老旧,也许在当时算顶配,但是现在看来一个个衣服悬挂在门上的店铺都灰扑扑,谱出一种供销社的气质。
盛无说:“你说得对,这一套梦境比外面那层逼真多了,我们的参与度也会更高。但是这种连环套梦我只在资料里看过,似乎是越朝着核心走,就越接近真实,而我的技能会越发用不上。因为核心处是梦者最重要的意识层,我一旦指手画脚,就会激起很迅猛的防备。尤其是见藏,他受过专业训练……”
“你的意思是,你变不出衣服,咱们俩现在真的只能去买了?”徐乐天的重点很迷,他仰头不让鼻涕流下来,问:“你说,两千年有支付宝了吗?”
盛无的手机倒是带进来了,但是别说他手机里没几个钱了,就算有钱,去找人家扫二维码的后果一定是被当疯子赶
出来。
还不如直接偷或抢来得方便。
徐乐天看盛无脸色,就知道这人决断出了什么旁门左道的事,说:“等下,你是不是还打算去抢啊?不是我迂腐,主要是你看我,那是为了衣食出卖原则的人吗?不是。”
他搜盛无的衣兜,说:“你真的没装着钱出来吗?”
每一个兜都翻遍了,翻出了一包烟一个打火机,一张纸片落地上他捡起来问:“这是什么?”
盛无看见才记起来,“给你的,都忘记了。”
徐乐天展开作业本上撕下来的纸,噗嗤一声,“盛无!”
“‘桨壮’是宋若水写的,”盛无解释,“我虽然长得贴近群众,还是识字的。”
“不是你画的这是什么?你这绘画水平简直太令人发指了……”徐乐天嫌弃极了,看着这张颁给他的奖状,上面画了个光溜着脑袋的小家伙,手里举着一个算盘,盛无这是讽刺他是个拨算盘的会计呢。
小会计旁边画了个大人,穿着冲锋衣,给他颁奖呢。
“太丑了,践踏我的审美!”徐乐天说着把纸折起来塞回外衣口袋,想了想,又拿出来放在胸口的隐袋里,盛无看见他的小动作,心说:身体真诚实。
他就这么被徐乐天的小动作取悦了,说:“小天,吃不吃肯德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