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当空, 照得沙滩细腻如白绢。

众人看着眼前的场景, 这届可怜的学生竟然被老师拉进梦中，背诵高考必背段落。

原来早读不只是学生的阴影，连老师都不能幸免于此。

徐乐天摇头：“啧啧, 可怜可怜。顺便提一嘴, 绝对没有炫耀的意思, ——《项脊轩志》我能全文背诵。”

盛无跟宋若水对视，他们当然根本听不出这是什么课文, 连耳熟都没觉着。

宋若水很觉安慰地对盛无点点头, 开心说：“还好有盛老师学渣垫背，要不然我真是渣得太一枝独秀了。但东辉叔现在不应该在外头盯着受伤的我吗？竟然开小差睡了？我要是睡梦中出点啥事呢……”

“问问就知道了，”徐乐天走出树丛，现身在海边“教室”, 手插兜提唇笑，“怎么每一届学生都是最差的, 一届更有一届差的意思么？就没个好的？”

他一现身, 坐在沙滩上听讲的学生都消失了, 徐东辉擦汗舒出口气：“实在是太可怕了, 一段课文三天背不下来，噩梦！”

做老师的梦到教书教不会, 等于做噩梦, 好似没毛病。

徐乐天说：“东辉叔，你这么心系学生，回海城吧, 这儿有我们就够了。”

徐东辉自然以为自己在梦中，梦里哪儿还需要讲究什么现实中的那些明的暗的规则？

梦中吐真言，徐东辉说：“就是说，得回去备课，暑假没开成课外补习班耽误我好几万的生意。”

徐乐天赶忙说：“耽误东辉哥发财，抱歉抱歉。梦醒了就回海城吧，跟黑龙说一声，他要是为难你，你就说是我让你回的，他如果想让我配合他最好放你走。”

徐东辉心中窃喜，脸上神色不变，只眼角眉梢挂着一丝如释重负，他看着徐乐天说：“那我可就回去了啊，你万事小心。”

徐东辉连寒暄都想省了，好像烫手的山芋终于移交他人了一样，就要遁。

盛无看着徐东辉，再看一眼徐乐天，怎么看，都像是徐东辉这老狐狸在坑徐乐天小狐狸。

盛无盘算了一下，梦主的灵要进梦不是那么容易的，要不然，天下乱套。

所以一般人做梦从来不会在梦境中看见自己，只是拥有自己的感受而已。

一旦在梦里头亲眼看到自己的形象，那就是灵脱□□的意思，代表灵已经进入了梦境之中。

梦境是真实世界的平行世界，相当于一个大泡沫上溢出来的小泡泡，梦主一醒泡泡就破了。

梦境互相感染侵犯就相当于泡泡沾染在一起。

但如果梦主的灵进入梦中，梦的泡泡世界就变得十分结实，没那么容易破损，甚至很容易将灵困守在其中。

所以像宋若水跟无脸男这样，灵入梦中的，是少之又少的罕见“病例”。当然无脸男直接以身体入侵盛无实体化的梦境，一定是用了些什么邪术。

盛无花一秒钟时间把逻辑捋顺：以上，徐东辉刻意让自己的灵入了梦，而且他还知道在这个梦境里，有可能遇到徐乐天。

所以，徐东辉知道的比他想象中多一点。

盛无走过来说：“徐东辉，知道你现在是在做梦么？”

“知道啊。”

“梦里有人说你中了三千万，你信吗？”盛无此言一出，自己表情陡然一变，三千万？他知道为什么有人派杀手杀他了……

徐东辉奇怪：“估计会乐醒，但醒来就知道是假的了，肯定不信啊。”

盛无笑：“那徐乐天现在答应让你回海城，你醒来之后还信么？会当真吗？真

回海城吗？”

徐乐天一愣，好像是有点不对，听盛无这意思，徐东辉倒像是专程来梦中跟徐乐天请辞的。

徐东辉想走？干不下去了撂挑子？

这就挺值得玩味了。

盛无说：“你专门来取得小天的同意回海城是为什么？追踪者徐家整族的公务出差，你因此损失的补课费，族里不补给你吗？”

徐东辉迎着盛无难得咄咄逼人的眼，说：“补倒是补的，差旅费也报销。”

“东辉哥，那你就欠我一个解释了。”徐乐天语气有点不虞，最烦这种，自己诚心诚意，对方却藏着掖着算计着。

徐东辉说：“我欠你撒子嘛？我就是想回去不行么？我都这么大把年纪了在外头风餐露宿的，吃不起这个苦。而且英男也死了，金燕子也死了，我怕下一个轮到我！”

徐乐天说：“东辉叔，真要回，我不拦你，谁还能限制您的人身自由不是？只是到底怎么回事跟我说一声，我最讨厌那种把话当宝贝似的捂着的人了，是吧盛无？”

宋若水马上：“盛老师，他指桑骂槐，骂你呢。”

“我听出来了，谢谢，”盛无面无表情，“你成语储备还挺丰富。”

徐东辉看了一眼百无聊赖等在旁边的船长。船长穷极无聊，反转身体，卡住一棵棕榈树，想试看自己能不能像鲁智深倒拔垂杨柳一样，把这棵棕榈树连根拔起。

徐东辉收回眼，说：“今天夜里，我梦中起了一卦，我说白话一点你们好听懂。说：我乾位大凶，宜回旧处，守旧不动。你们说的羽渊，考据出来的那个位置，版图上隶属东方，但刚好就在云台山西北乾位。我觉得我不能跟着一起去了。人生在世，除生死无大事，我怕死，这是实话。”

这盛无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人求自保，他总不能不让人家怕死。

徐东辉招招手叫徐乐天过来，对盛无点了下头表示他要跟徐乐天借一步说话。

徐东辉单独跟徐乐天说：“你要是能想办法逃走，也走。盛无的卦象不显，你被他绑缚因此一样前途未卜，要是能回海城过安稳日子就回来。知道我的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