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乐天几步抢上前, 此殿因为太空旷, 甚至连他的脚步声都有回音。
这种回音让人觉得辽远,辽远空旷,好像一不当心, 踩到旧日浮土, 传来历史遥遥的回响。
那个人当然已经死了, 并且死去多日,可是眉目如生, 徐乐天看着这个人再转头看盛无, 说:“跟你长得一模一样,定渊是吗?”
盛无虽然好端端站在眼前,但是一个跟他不差分毫的尸体出现在眼前,徐乐天还是觉得冲击过大, 几乎让他心酸得站立不住。
盛无点了点头,除了定渊, 也不会再是别人了。
这死人怀里抱着的东西是玉石纹理, 看这凹陷的形状, 有点像枕头。
风百花指着此人怀里的玉石说:“禁梦玉枕, 凌霄阁的往事就在这里头。”
“等下,”徐乐天看风百花, “有件事咱们先理清楚了, 这个枕头,是盛无,啊不是, 定渊让你藏起来的是吧?”
风百花不言,徐乐天说:“只有盛无的血才能开启御龙台,不是他让你藏的我直播倒立。”
盛无奇怪:“你倒立对她有什么好处吗?”
徐乐天瞥眼盛无:“你记得是吧,你记得是定渊让她帮你藏起了这个什么枕头,还有,这个什么御龙台机关精巧,也是风百花帮你藏进土里的对吗。”
盛无连连点头:“嗯,对,记得。”
“她跟你一直不对付,为什么愿意帮你做这些?”徐乐天疑惑。
风百花说:“你也看见了,定渊是死在御龙台里的。他当时自己走进御龙台,让我帮他在外面按下机关,把一切埋进土里。”
徐乐天悚然看定渊的尸体,说:“他……他把自己活埋了?”
风百花点头说:“嗯,我帮了忙,他既是寻死,我当然十分乐于助人。”
徐乐天蹲下来,跟盘坐在空旷内室的定渊对视,定渊虽表情安详但是藏不住目光凌冽,尖锐如利刃。
定渊就是定渊,不是盛无。盛无的眼神不是这样的。
徐乐天问:“他要用多长时间才能死?”
“定渊本就是人神,即便是埋在地底不吃不喝,也要几百年吧。”
“也……真对自己下得了手。”
月光照在定渊身上,光朦胧柔和,将人心氤氲在无限苍凉虚无当中。
徐乐天忍不住伸出手去,碰了碰定渊的脸颊,一碰之下,定渊的尸体随即溃散。
徐乐天惊惧收手,盛无在他身后接住他的手,说:“时间太长了,离开地宫,触碰空气,身体就无法保留了。”
八千多年,住在自己画地为牢的内室八千年,定渊终于如烟消散,尘归于尘。
虽然那是定渊不是盛无,遥远的感应不会断,徐乐天觉得伤心。
玉枕叮咚掉落在地,盛无捡起来,看着徐乐天说:“来吧,我们一块入梦。”
盛无从走进御龙台开始,就进了一种自发行为的状态,他看着玉枕,喃喃念出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话。
他把头垂在玉枕上,古老咒语启动玉枕。枕头里面深藏着的凌霄阁之梦缓缓将盛无跟徐乐天包住。
凌霄阁已至,凌霄阁往事,重归他们心中。
风百花看到盛无跟徐乐天,还有她自己,齐齐消失在御龙台中。
清晨,凌霄阁外翠鸟鸣叫,定渊醒来,头下正是这一只玉枕。
他面对着墙,听到身后两个崽子在商量剪一撮阿定哥哥的头发。定渊带着笑,听折天主谋。折天撺掇辟地不成,自己上手,嘴里还在说
辟地,好没用。
折天的小手刚探到定渊的长发,定渊猛地转头,把一只小肉手捏住拢在手心,说:“要干什么?”
定渊一定不是个慈祥的阿定哥哥,他就这么一句,折天立马吓哭了。辟地见势不好,迅速遁走,留折天作为案犯主谋面对定渊。
折天看起来不过五六岁,辟地就更小了,像才刚会跑,不过跑得倒快,而且果决,一丝犹豫都不带有的。
折天哭得不行,还喊:“救命啊,阿定哥哥救命啊!”
他知道阿定哥哥今日一定好一番道理要讲,肯定要凶他说他顽皮了,不如先发制人,先哭上一番再说。
定渊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给折天留下了这么凶残的形象,折天这个声势浩大的哭法,今日不给他哄好不得善终。
定渊抱起折天,折天两只藕节一样的手臂立马紧紧环住定渊的脖子,两腿在下头挂住定渊的腰,说:“阿定哥哥我再也不敢了。”
定渊抱住小胖崽子,心里觉得温润满足,说:“不敢做什么?”
折天抽泣着说:“不敢剪你的头发了。”
“你要我的头发干什么?”
“折天没有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