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不说话了, 如果连真实都不是真实的, 连“我思故我在”都破不了“到底是蝶梦我还是我梦蝶”的魔咒，那确实也没人敢说话了。

毕竟说话这事儿，特么的是真是假？

这背后像被囚在玻璃缸里的、他们觉得真实的世界, 是真是假？

大家到底是在梦, 还是在醒？

这肉身, 这尾巴，这梦灵化作的小人, 是影像, 是梦中之幻影？

还是一切有为法，应做如是观：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门背后也许就是所谓的天机，窥破天机, 多半没有好事情，不然为什么算命先生多是贫、孤、夭呢, 折寿。

没有人知道青铜门后面迎接他们的是什么, 但门必然打开, 而他们必然进入。

就像婴儿从母体脱落, 无论外面的世界如何凶险，没有一个孩子能在这件事上闹脾气, 说我就是不出生。

灵藤上飞出的冰片在长满腻滑水草的青铜门上画出太极, 小梦仔看着很喜欢，咯咯笑起来，用手指在空中描。

小梦仔的笑好比雪送碳, 将众人从怀疑人生的状态中拉了出来，少许。

还好至少有孩子。

突然圆圆的太极两仪收缩分化，变作围绕成一圈的四段弧线，首尾相接。

四段弧线渐渐成型，东方苍龙，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北方玄武。

而后又是一变，刚形成的图案消散，变作线条和虚点，八卦。

黑龙面上一喜，这是先天八卦，乾、兑、离、震、巽、坎、艮、坤。

门已将开，只剩最后一步。

黑龙转头介绍：“这就是所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现在八卦门是正序排列，如果要开门，就得给扭到逆序去。”

“哦，真是好大的知识量，那怎么扭？”盛无说。

黑龙答：“用我们八个人的血。愿不愿意开门，取决于你们。”

“如果我们不愿意放血呢？”盛无问，“还能原路返回吗？”

盛无他们扭头看过去，已经是两个时空了。自己原本所在的世界纵然百般嫌弃，离开容易，回头无路。

黑龙说：“不能。”

也就是说，如果不献出鲜血开门，所有人都会被困在梦跟本来世界的中间，进也进不得，回也回不去。

然后呢？大家一起饿死在这吗？

徐乐天讽刺黑龙，“你别给我们这么困难一选择题，我会选择困难的。”

徐乐天看小刀这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说：“辟地刀拿出来，歃血为盟了。”

小刀真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这种懵懂惹人羡慕。

他打开裹着重刀的布，刀身上嵌满火焰纹路，徐乐天在刀身轻轻一弹，泠然作响。

他说：“来，都别怕疼，就一下，眼一闭就过去了。”

他说着显得十分勇往直前，用那种以手握刀的气势伸出小指，在刀锋上轻轻一划，还皱眉，说：“够不够了？”

盛无笑得不行：“你比验血型都省啊。”

“一滴就够了。徐乐天水相，血滴向坎位。”

徐乐天阴阳怪气说：“听命。”

“宋若水是女性，坤位。”

宋若水一样划出一小滴，说：“我以前办事全靠美貌，这还是第一件让我流血牺牲的事，太难了，我还是靠美貌取胜比较好。”

黑龙觉得自己才是太难了，想象中在一个恢弘大气的背景音下，所有人伸出手掌，

把掌心的血抚上自己的方位，多么悲壮。

现在……罢了。

黑龙继续：“小梦仔，梦灵属雷，金刚怒目，雷卦。”

小梦仔跟梦灵同在，梦灵破梦一般都靠大力出奇迹，都直接在梦中开天辟地的，如果是雷卦中人，就不难理解了。

但问题小梦仔现在就是个小崽子，死命缩回手，不肯让盛无给他划口子取血。

一言不合还开哭了，哭得确实是晴天霹雳、金刚忿怒。

黑龙的脸简直要被小梦仔的哭声劈成一块炭。

最后还是盛无一边哄，一边趁敌不备，得手了。小梦仔手上一痛，简直哭得要死过去了。

盛无捏着他的胖胖小手，把血滴在雷卦上。

“巽风，盛无，风神。”

盛无之后再没人作妖，黑龙总算是把他的仪式有点庄重地走完了。

“乾天，黑龙遮天。”

“兑泽，杨子，水利万物而不争。”

“艮山，小刀，顶天立地。”

“离火，见藏，浴火而生。”

八滴血渗进墙壁当中，八卦移形换位，后天八卦成型：坎、坤、震、巽、中、兑、艮、离。

八卦的正中间好似风雷水火一顿搅和，搅和出一个门。

他们踏步进去，进去之后，像风扇的旋桨恢复转动，身后的门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