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父亲做得太失败了。

在歹徒将刀刺进他身体的时候，不是没有过后悔见义勇为。他死了，儿女和妻子该怎样伤心？

但是让他对持刀抢劫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歹徒将被抢了包的路人捅死，他觉得自己一辈子良心上都会过不去。

只能怪他瘸了腿又瞎了一只眼后灰心丧气，再也没有锻炼过了。不然，未必不能完好无损地制服歹徒。

现在他却无比庆幸自己当时什么也没想便条件反射冲了上去——别人也许对这里避之不及，可主神空间给了他健全的身体，让他有机会重新拾起自己的荣耀。

即便死了，也要用这条命给妻子和儿女搏一个好前程出来。

*

扒拉了几下tank尸体，秦封有点郁闷地拾出来一粒b- 级别的暗淡晶石。不过也不是全然无用，他抛给魏大叔让他吸收了缓解一下消耗异能产生的脱力。

唐雨晴带着留守的新人下来，应急电梯非常大，是按货梯设计，二十多人竟也不嫌拥挤。

乐岑缩进角落默默刷副本。再肝一个狗粮就可以六茨木了！

所有人紧张地看着电梯不断跳动的数字，那个战战兢兢的中年妇女一直翕动着颤抖的嘴唇，手指不断在自己身上点着十字架祈祷。

无他，刚才进电梯的时候29层已经着火了还发生了爆炸，顺着电梯井的白烟越来越浓，怕是下面也是一片火海。

“都不要出声。”数字跳到3时，秦封将枪重新举起来。

唐雨晴自进电梯就一直仿佛闭目养神，在秦封说完这句话后便睁开眼睛：“这里。”

唐御姐的能力是辅助性的，可以感知整个空间的结构。就是有她这相当精确的精神力导航，秦封才敢做带着这么一大批人坐电梯的举动。

不然哪里电梯井变形，或者到了下面遇到丧尸堵门，新人们都只有死路一条。

砰的一声，秦封发动能力将电梯卡在二楼半，撬开电梯门，跃上检修平台。下面果然是一片火海。

大概有几百个丧尸游荡在大厅，除了穿着防化服的特感，秦封甚至看见了好几个刚才那种tank，还有一些上窄下肥、满脸脓包的丧尸，它们的嘴张开呈一个恐怖的角度，不断从裸露的牙床滴出一种绿色的酸水，溅在其他感染着身上甚至能冒出一缕烟。

“It’s spiter（那是呕吐感染者）。”年轻的金发机械师也爬上平台，小声解释。

又示意他看大厅角落蹲着的一坨丧尸，同样是胖，一个是浑身肥肉，一个是四肢粗壮无比，脑袋几乎退化成一个嵌在肩膀上的器官，“boomer（胆汁感染者）and charger（暴冲丧尸）”

“哎你说队长他们那聊什么呢？”黄毛挤到乐岑身边，探头一看，“你不是吧，这都能玩起来？比哥游戏瘾还大？”

“虽然我讲这话你可能笑我，但我是认真的啊，你一个高中生还是好好学习少玩点游戏！”

梁世杰语重心长地冲着乐岑感慨：“你看咱们老大，就一没毕业的大学生，已经能和歪果仁聊天了嘿！像咱们这种学渣进了社会，就只能哈喽骚瑞三克油。你还有机会，你得好好学习！”

乐岑莫名其妙地瞅着凑过来非要给她洗脑“学习改变宿命论”的杀马特青年。

勉为其难思索了一下。

——这个黄毛应该是在为听不懂英语而自卑吧。

*

乐岑蹲在酒店二楼暂时清出来的火力点，拿着Uzi冲锋|枪对大厅进行无差别扫射。

他们选的据守位置距离一楼大厅有七八米，除了一些擅长跳跃的特殊感染者，基本上尸叠尸都是上不来的。

背靠墙壁，上面是天花板，左右均清出了射界，即便惊动了别的楼层的丧尸也不至于腹背受敌。

但队伍里所有人还是面色凝重。因为刚才有人不小心打爆了胆汁感染者，它肥胖的身躯瞬间炸开，一股苦腥味顿时弥漫了整个大厅。

若光是味道不好也没什么，关键是不知出于什么原理，爆开的boomer吸引了一大批尸潮，它们被胆汁刺激得发狂，速度和弹跳力都是此前的一倍不止。

陡然增多的tank还只能用物理攻击，秦封和唐雨晴各抽了一把太刀砍tank，魏大叔用的是一柄板斧。就连黑人女记者也拿着电锯勇敢地冲上去和丧尸肉搏。

火力压制尸潮的任务只能交给新人们。

“Reloading!（装弹药）”乐岑喊了一声。

“啊？我、我也reloading!”身边的小混混甚至比乐岑先一步射完了子弹才想起提示。

就在这一秒钟的火力停顿，虽然蒋医生立刻凑上来补位了，但一个暴冲者还是瞬间就从他们两个所在的位置蹿了上来，推着她身边的那个小混混往墙上撞去。

“东子！”趴在另一边勉强射击的红毛小混混看见这一幕，吓得破了音。乐岑紧追着它打了两枪，但是没用。

暴冲感染者的弱点是那颗小小的头颅，现在它背对着乐岑，用强壮的躯干护着头，根本打不到。

在东子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秦封突然从天而降，一刀扎在暴冲丧尸头上，用念力把他拽了出来。

小混混张晓东顾不得疼，立刻连滚带爬往秦队长身边跑。

但这一瞬间，秦封突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他猛地向左前方一扑，就见一条带着粘液的舌头钉了过来，缠上了刚跑到他先前位置的小混混，猛地往丧尸堆里拉去。

秦封立刻拔枪便射。

舌头被射断后丧尸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嚎叫，蒋誉紧跟着一枪打爆了这个长舌头丧尸的头。

不料这个丧尸死了之后迅速爆炸出一团白色烟雾，大厅里顿时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丧尸咳咳……也咳、会……咳嗽！咳咳！”梁世杰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一般拼死发出感叹。

趁众人咳嗽的时间，火力压制稍弱，又是一批特感丧尸冲了上来。

——看不清哪是自己人，不能用机枪了。

乐岑拔出唐雨晴给她防身的M4，在可辨认范围内点射。

“啊！”一声短促的尖叫，徐春梅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缠上了。她看见丧尸血肉模糊的脸朝她张开嘴吐了一口酸液，连忙把旁边的人拉过来挡住。

徐秋花被拉倒在地，一口绿色液体扑面而来。惯常耍泼的村妇感觉像是被硫酸泼了一脸，登时痛得惨叫起来。

缠住徐春梅的是另一只烟雾丧尸的半截肠子，那只呕吐感染者不过阻了它几秒钟的时间，下一瞬就被拖下了大厅。

梁世杰就地一滚躲过了呕吐者的酸液，但是躺在地上由于肥胖而一时不好起身的徐秋花就没这么幸运了，腿上被溅了一大块，皮肤组织立刻变黑碳化了。更惨的是还被匆匆爬起来逃跑的丈夫踩了一脚。

“闪开！”秦封的喊声近在咫尺，乐岑不假思索直接朝着声音的反方向跳了过去。

是一只胆汁丧尸，爆开的胆汁浇了刚被呕吐者追着躲过来的梁世杰一身，黄毛瞬间染成绿毛趴在头上。

追在他身后的呕吐者仿佛磕了药一样，瞬间兴奋起来，朝着他拼命扑咬。整个二楼的特感都被他引了过来。

眼看着杀马特青年的脚被烟鬼的长舌头缠住，往她这边拽过来。

乐岑后跳一步扣了下扳机，卡宾发出空膛声。

——估计这黄毛就是这一节挂的吧。

她反手将手|枪抛进了系统空间，同时握住背后白布缠裹的刀柄。

“刷——”

刀影明如电光，破风声如鹤唳。

*

秦封眼神稍暗。他不是不识货的人，在主神空间里乐岑说过这只是cosplay用的。当时他看了两眼，环首横刀，比一般的唐制式稍长一些，还在心里默默赞了句做工考究。

可刚刚见她抽刀劈砍丧尸脑壳，锐如削泥，淬锋雪明，哪还不明白——这TM是把真的宝刀啊！

即便不认识那刀，可就连秦封这等爱钻研武器知识的人，也是头一次见能从背后玩儿拔刀斩的。

这是个16岁的普通少女？打死他都不信。

那再看她进主神空间来的一切表现——就都很可疑了。

死里逃生的梁世杰迅速从背包里拿水把自己当头冲了冲，又是后怕又是感激地看着一道道耀眼的刀光。

刚见面时候这妹子就说过她练过，他还以为是拍照片那种比划比划呢……没想到这是真会啊！

“乐乐，你暴露了！”小白冲乐岑传音，“主角盯着你的刀看啦！”

乐岑不为所动地手起刀落，对着丧尸的头斩了下去。

这个世界她16岁的身体还没有足够的肌肉反射群，只是纯粹靠着力量在挥砍。

幸而乐岑天生力气就大，比起在上一场游戏后加点过力量的唐雨晴也不遑多让。此时也只能庆幸这些低级感染者没有躲避思维了，直直扑过来让她站桩砍。

可没一会她挥刀的速度就渐渐慢了下来。

虽然刀刃的硬度和韧性都极佳，但是劈在颅骨上的反作用力依然将她虎口震麻了。

胳膊也开始发酸。照这样下去再来七八个，她就无法一击致死，甚至有可能把武器卡在丧尸脑袋上——这就麻烦了。

又砍死一个丧尸之后乐岑迅速后撤到黄毛身侧，改为横刀猛击胸口造成击退，然后让梁世杰趁这短暂的僵直状态在丧尸脑袋上补枪。

“我打谁你打谁。别瞎打，浪费子弹。”

“不不不是吧，你这么近咱们让抓一下就完了啊！”

“所以让你补一枪。”

“我不行啊！我枪法不行！”黄毛实在是让刚才被一群特感追着的体验吓破了胆。

“你行。”乐岑懒得废话，提气一刀把他漏掉的丧尸脑袋砍了下来，补了一句，“不会被感染的。”

“你咋知道啊？万一会呢！”黄毛快哭了，打游戏不是没玩过生化危机之类的，甚至他还能得意洋洋地吹嘘自己开最高血腥都没半点儿反应。

但这玩意近在咫尺的时候，想不怂可太难了。

“手别抖，”乐岑嫌弃地瞟了这黄毛一眼，右撤一步抡翻面前的一对丧尸，“弹壳打到我了。”

“……”他真的错了。

尽管腹诽自己的救命恩人并不好……但是身边的小女孩是怪物吧！

什么清丽冷冽的小白梅，这简直是食人剧毒霸王花。

这么想着，梁世杰倒也没敢再反驳，想起进场之前调戏妹子放的大话，这会儿都想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只能忍着恐惧尽量控制手臂平稳——他也怕不小心把队友打了啊。

乐岑没再说话。

要感染早就感染了。

那边四个剧情人物才不是什么免疫者……

他们是带菌者。

*

酒店对面就是一个安全屋，乐岑惦记着自己魂十副本自动得怎样了，立刻掏出手机去看——小白正勉为其难用它的狐狸爪子从屏幕内帮她挂魂十，这一操作标志着阴阳师系统正向着解放（乐岑）双手的自动化迈进。

“啊！我不行了！老大，还有水没。”杀马特青年一进门就瘫在了地上，秦封扔过来一瓶水他都没接住，砸在了腿上，“我刚才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梁世杰手抖着费力地把水拧开，刚准备喝，又拧上。

坐起来挪到乐岑身边，把水递给她，一脸浑不在意道：“你喝，我还有。”

乐岑看了他一眼。

接过水，拧开瓶盖，掏出一个苹果冲了冲；然后在对方一脸心疼的表情里把苹果给他。

“啊？给、给我的吗？”黄毛本来还牙疼这妹子不明白水珍贵啊，早知道不跟她说自己还有了！这会又忽然受宠若惊，“给我你吃什么？”

乐岑又看看疲惫的主角们。

假装从背包——实际是空间里——默默拿出了一兜大概有十几个苹果。

这下连魏良国都震惊了：“岑岑，你背着十几个苹果干嘛？不沉吗？不对，你包怎么那么大？”

“主神空间的果盘。”乐岑在众人呆滞的表情里补充道，“我试过了，吃了可以恢复体能和精神力。”

秦封眯了眯眼睛，起身走了过来：“你的刀挺不一般。”

按他的眼力，自己上一场拼死杀了通关boss，爆出的太典光世已经是S级稀有道具。这把刀，如果跟他的是同类，那至少是个初代大太典。

所以他猜测，这个乐岑很可能是个玩家。能力属性未知，目的也未知。这把刀应该在SS级别。

乐岑仰头看着秦封，完全不知道对方已经脑补她是个隐藏身份的玩家。

总觉得，此刻这位队长的冷峻的神色相当危险。

她想了想，莫非对方看上了她的刀？

于是她轻轻拭了拭刀刃上的血迹。

血迹一去，秦封立刻看到了刀身上的铭文。

——千鸟雷切。

他眼皮一跳。

战国名将立花道雪的佩刀，曾斩断过雷光。

不，不对。雷切是太刀，这把却是像直刃唐刀。难道是同名仿制？

若是乐岑好奇过这刀的来历，小白就可以告诉她：这刀的确是千鸟雷切，或者说是它的升级版。

平安世界最天才的锻刀师将那淬了雷火的精钢，千折百锻成此刀的刀刃。微改刀反，开了血槽，长年累月地供奉在神社之中，就是为了给它赋予机缘。

——若渴饮鲜血或妖力，它便是下一个童子切安纲。

发现对方果然拧眉盯着她手中的刀，乐岑不高兴了。

秦队正打算用能力试探她一下，看看能否将这个他实在看不透路数的小姑娘异能逼出来。

却见面前的人一双好看的柳眉皱了起来，仍是仰着脸看他，但那艳若桃花的眼却仿佛结了一层寒冰。乐岑冷肃道：“祖传的。”

“？”

“就算你是队长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