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不对是工作晚餐会的地点在市中心一家新开业的画廊里,隐秘的法国餐厅。
Lucas:万恶的资本主义,这种荒淫的生活充满了该死的艺术气息和铜臭味。
叶澄:em……兄弟,别忘了你来自历史悠久的充满该死艺术气息的资本主义国家,这句话应该由我们社会主义的好公民来说。
Lucas:……
听说甲方的老板从西班牙赶过来,恰好遇上了下班的堵车高峰,他们在餐厅等得饥肠辘辘之余,叶澄在第三次上厕所回来路上,注意起这家画廊里已经展出的画作和艺术品。
叶澄不算是那种对艺术毫无所知的人,读大学时也常常和朋友一起去看画展,也流进北大红楼去听各种离经叛道的艺术家的故事,他有一阵子着迷于那些特立独行的人物,不一定关注艺术,而是以热爱生命的方式完成自己,能够诚实地度过自己的一生,对他来说都算是奢求。他有许多讲不出的话,表达不了的声音,在看这些艺术家们的作品时,常常有种同理心,像是能读懂这些人充满孤独感的、诗意的暗示。
比如他现在站在一副画前,站了超过十分钟。
那是一副油画,画中光影昏暗,两个青年穿着中世纪的燕尾服,穿过森林,像要到达有光一侧的某处,森林之外,是浓墨重彩,用刮板上色的整片星空。
明明是一片光明的故事,不知为何,心里层层叠叠,竟然只觉得有倒不完的孤独感。
像是走在这条长得永不到头的林中路。
“先生对这幅画很赶兴趣吗?”
叶澄在迷瞪中回头,没想到竟然是一个东方面孔,穿着得体的西服和风衣,带着文质彬彬的眼镜,看到他回头时或许也是惊讶他的黄皮肤,抬了抬略带讶异的眉头,但很快恢复正常,绅士地伸出右手在空中大圈,冲他挑眉:
“先生是……中国人?”
叶澄略略张了张嘴,本来想好的法语堵在喉咙。
中国人还真是到处都是啊。
他回过神来友好绅士地笑笑,“您好,看来您也是咯。”
那人推推眼镜,朝他的方向走来,一边伸出右手,“你好,我是Santa Teresa艺廊的总经理,梁斯年。”
没想到这就是今晚的甲方老大,还是个中国人???
叶澄愣了一秒后飞速伸出手,“您好您好,我是Smith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叶澄,我们提前到了一会,我刚好去卫生间回来,就……随意看看……”
真是太糟了,被乙方抓包自己在摸鱼。
对方却只是微微笑。
“没事的,都是我迟到的错。而且我们开艺廊的,任何人都可能成为顾客,我刚看您看这幅画看得出神,是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
叶澄才想起自己站在这里十分钟之久,本想随口客套过去,但又觉得反正自己买不起,干脆乱说八道一通好了。
他好整以暇地抱手在胸前,一手抬起撑着下巴,视线转回画作。
“em……我也不知道,也不是说特别喜欢还是什么的,就单纯觉得这幅画的作者,好像有些孤独吧,和我……和我们现在的很多人一样……”
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坦诚和过度解读,他侧过脸偷瞄这位甲方老大,发现他居然很惊艳地看着自己。
“叶先生很有艺术鉴赏的天分哦,这幅画的作者是一位后起之秀,风格接近与浪漫主义的弗里德里希,……”他话还说完,助理从拐角出现,慌慌张张地喊他,“老板你在这里啊,快点吧,律师等您很久了。”
梁斯年不慌不忙地抬手看表,又看了看叶澄,还是叶澄有眼力见地摆手,“没关系啦梁总,画又不会跑,下次再给我介绍就好,我们今天还是公事要紧。”
原以为的工作晚餐没想到变成了实实在在的晚餐,这位梁老板不仅一点公事都没谈,还和他们东拉西扯地聊各种天,Lucas中间一度偷偷给自己发短信,质疑这位老板的真实性,但根据助理小姐姐Chloe的八卦精神,在群聊里分享了她掌握的梁斯年的资料,这位老板,是真的老板没错了。
根据Chloe提供的资料,梁斯年是最近全球艺术投资领域的新贵,来自中国,和自己刚好同乡,家族在全球做酒店开发,他便发挥自己的兴趣和专长,在全球收集各种艺术品和开各种画廊,几年内快速扩张和收购合并,眼光独到精准,不仅发掘了一大批有实力的艺术家,也把自己的画廊和艺廊品牌完全的打响。
叶澄隔着几个人的距离看着餐桌那头的梁斯年,心里有些低落地想着怎么也就比自己年长几岁成就就已经这么大,看起来修养什么的也很好,怎么人和人之间的差别就这么大。
席间,梁斯年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越过叶澄的老板和同事和他搭话,自家老板才恍然大悟地尬笑出来,“哦不好意思Liang,我忘记了您和Cheng来自一个国家。”
梁斯年友好地冲他笑笑,不经意地问Orestes会否中文,Orestes尴尬地摸摸下巴,
“我曾经想过要和Cheng简单地学几句,但是太难了我实在是学不会,说起来中国人真是了不起,在发明创造语言这方面,但你知道,法语是全世界最优美的语言。”
“当然,法语美妙极了。”
然后他伸长脖子,看着叶澄,用中文说,“你们老板是不是有些自恋?”
叶澄心不在焉地掰着手里的面包,被他这句话差点呛到,抿着嘴憋笑,挑眉回他,“梁先生真是好眼力。”
两人默契地对Orestes举杯微笑,Orestes心想他们一定是在夸自己,满足地举杯,顺便提出既然他们语言相通,可以让叶澄陪梁斯年在阿姆斯特丹逛逛,梁斯年看起来心情不错,居然就这么顺势应下来了。
叶澄心想自家老板就这么把自己卖了吗,自己不仅要卖苦力写合同现在还要陪客了吗,当律师原来是这么没尊严的职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