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高云淡，日朗风轻，这般和暖舒爽的天气，大街小巷上车马川流不息，酒楼茶馆，人群熙攘，连那些做买卖的吆喝起来嗓子也格外亮堂。----更新快，无防盗上----*--只有天璇街上安安静静，几个老仆不紧不慢地提着笤帚打扫街面，身后一栋宅邸，匾额上“天璇府”三字笔法清峻。
但这难得的安宁也不长久，片刻间马蹄声疾，两匹高头大马发足驰来，眼看要从府门前掠过，马上骑者一声吆喝，猛地勒住缰绳。他胯下坐骑神骏，由发力快奔到收蹄站定只眨眼间事，停住后还晃了晃头，喷了个响鼻，似是不满主人这样任性妄为。
府里侍从听到响动，出门来看究竟，见骑者莽撞，正要发作，却见一名少年飞身跃离马背，落到地上。那少年十七八岁年纪，圆脸大眼，满脸精灵古怪，一下马便嚷道，“二哥呢？二哥在不在？”
那侍从转怒为喜，上前道，“三殿下回来了！二殿下在里头。属下这就为您通报。”
那少年道，“谁要你通报，我自己去见二哥”，说话间连跑带跳进了宅门。
那侍从没法拦阻，正摇头苦笑，只觉身侧生风，又一人擦肩而过。原来另一名骑者也已下马，正要跟着进去，下意识地喝道，“站住。”
那人站定了回头笑道，“你们殿下请我来的。老哥要留人，敢情是见我英俊潇洒，气宇不凡，这就看上我了？”那人其貌不扬，一开口惫懒无赖，油滑之极。
那侍从忍气要再询问，忽见那青年一扬手，两团黑魆魆物事迎面飞来。他唯恐是什么厉害暗器，当下气凝丹田，爪成虎形，“嘿”地一声，伸臂拿下，只觉一手软的一手硬的，再定睛细瞧，原来一手抓着根马鞭一手捏着块银锭，再抬头时，那人早头也不回进了府里。
天璇府外观简朴，里面却别有洞天，穿过前院与房舍，就是极具天然风姿的后园。这时正是初春，园中多的是丁香迎春，绿叶摇曳，水声潺潺，一派清幽景象。
那少年分花拂柳地往绿荫深处去，只见一株极大的垂叶柳下摆着一方石桌，几张石凳，一个青年正坐在那里斟茶。
少年欢欢喜喜叫了声“二哥”，人已扑了上去。那青年被他扑个正着，险些从凳子上翻下去。他自己坐稳了，还不忘捞着那少年，笑道，“你出去这几个月，还是这般莽莽撞撞的。你几时回来的？”语气中却并无一点责备之意。
少年人未站直，已飞快答道，“我今天刚刚回来的。还没去见爹……唔，父皇，就先来找你了。我在南边玩儿了一个月，又去再南边玩儿了一个月。想你一个人在这里，闷也闷死了，就快点回来了。下次我们一块儿去，我还带了个好朋友来……何川！老何！！这边这边！”
青年循着少年招手处看去，见来人比自己还大着两岁，便放开那少年，笑着称呼一声“何兄”。---
何川走过来笑嘻嘻作了个揖，道，“二殿下好。草民何川，见过二殿下。”
少年哈哈笑道，“老何，你搞什么鬼？！”
青年也笑道，“永敏说的是。何兄又不是朝中臣子，只叫我永敬就好。”
何川直起身来，眼珠在那两人身上骨碌碌转了几转。
原来那青年名为吕永敬，少年名为吕永敏。两人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至于何川却是永敏新近结识的好友。三人见面，永敏一人倒说了两人半份的话，先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南方见闻，说得口干了，就拿起桌上的茶牛饮一口，说了声“苦的”，跟着又开始滔滔不绝。
片刻间他已说到自己和何川结识经过，眉飞色舞道，“那时老何在仙香阁点了一桌菜。仙香阁是淮安最大的酒楼，和这儿的和乐楼差不多。但他们的油淋桂花鱼在和乐楼就吃不着了。那鱼只在南方的湖里长，能长到簸箕般大，就是刺太多，要厨子把刺全剔了只剩鱼肉，在汤汁里一捞，再拿滚油一浇，鱼肉嫩滑得赛过豆腐，筷子夹都夹不起，用汤匙勺了才能吃。吸一口，鲜得来——眉毛都要掉下来。但那酒楼每天只做二十单，我去得晚了，被他——”说着一指何川，“被他抢在头里把最后一条鱼要了。可是他点了菜，等上齐了，才发现哈哈哈哈哈哈哈，自己没带，哈哈哈哈哈哈自己居然没带钱！！！”
这事其实也不十分好笑，但他一边说一边笑得停不下来，永敬听着也不禁莞尔，又看了何川一眼，见他还是笑嘻嘻地神色自若。
永敏好容易笑完了，才继续道，“我看老何在那抓耳挠腮了半天，急得都快跳楼了，就路见不平，给他会了那顿酒菜的帐。他感激我的恩德，一定要涌泉相报，就跟着我来京城了。”
永敬听永敏虽然口口声声以恩人自居，但说话间与何川极是亲近，于是笑吟吟道，“何兄和永敏如此投契，当真是有缘。不知何兄到京城有什么打算？”
何川笑道，“不敢不敢，我是个闲人，左右没事，就跟永敏到处逛逛，开开眼界。二殿下只当没我这个人，不用管我。”
永敬听他直呼永敏之名，对自己却叫二殿下，两三句便把自己的问话推搪了，也不以为忤，正要再说什么，目光转处，却向一边扬声道，“远芳，你几时来的？”
另两人朝旁边看去，见十数步处站着一人，也不知在那里等了多久，听永敬出声招呼方才走近，向永敬与永敏行礼道，“二殿下，三殿下。”
永敬笑道，“远芳，我来给你引见。这是永敏的朋友何川。”，又向何川道，“这是我好友苏远芳。”
何川与苏远芳见了礼，看苏远芳不说话，自己也便不说话，只向对方打量，他见苏远芳身穿长衫，双肩上点点水迹，想是刚才在树下站了许久，被叶面上滴下的水珠打湿了衣服。苏远芳无需通报便能进府，永敬又称其为友，但他对着永敬与永敏却恪守礼仪，并无一分逾矩，晓是何川见多识广，一时也拿不准这两人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