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永敏这一觉睡的五色缤纷,先梦见儿时与同伴斗草打架,又梦见自己身穿甲胄,提着两柄宣花斧,在战场上见神杀神,见佛杀佛。---对方首领手抓鎏金锤,和自己大战三百个回合,打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他还没战过瘾,梦中情形又变作分不清上下左右的一片混沌,那声声喘息也是不辨男女,断断续续,急促凌乱,听得人一颗心要从口中跳出来。一片昏天黑地中只有远处现出一线亮光,他急忙地朝那边跑去,只听那头各种杯盏交替,欢声笑语,心中正在欢喜,忽然眼前冒出张脸来,冲他嚷道,“这里只管喝酒吃肉,你来做什么!”
永敏被忽然冒出来的大脸吓到,一惊之下登时醒了。他睁开眼,只见眼前飘的是红罗帐,头下垫的是鸳鸯枕,身上盖着条喷香的薄被,上面绣了并蒂莲花。自己占了床榻一边,另一边沉甸甸地还躺着另一个。他倒记得自己醉前是在喝花酒,那这地方显然就是妓院,身边躺着的可不就是妓女,这一惊吓可比惊醒那次大得多了。他抖抖索索转过头,想看身边那人是谁,手都伸出去了,却不敢去碰被子。
永敏还在胆战心惊,那被子忽地动了一动,跟着一颗头颅探出来。那人顶着乱草般的头发,似醒非醒,似笑非笑,可不正是何川。
永敏吊到喉咙口的一颗心“嗵”地放下,长出一口气道,“啊哟是你,我还以为,以为是……可吓死我了。”
何川却不说话,只偏头瞟了他一眼,再把头一低,背过身双肩抖动。
永敏奇道,“老何,你怎么了?你哑啦?”
何川将半边脸对着永敏,挤着声音道,“官爷好生无情,奴家伺候了你半日,你,你却将奴家认作别人,我,我……”
永敏一呆,跟着就哈哈大笑,“小娘子放心,俺对你一片真心,待小爷我在沙场上一战成名,归来后定封你做个一品夫人!”
何川低了头还在装腔作势:“当真如此,也不枉奴家我昨夜服侍一场……”
永敏唬地挑了起来,道,“什么,什么昨夜?!”
何川不装样了,笑道,“外头刚敲了子时,还不马上就是昨夜了?”
永敏叫一声苦,手忙脚乱地找衣服找鞋,抱怨道,“你怎地不叫我。----更新快,无防盗上----*--”
何川道,“爷爷,你醉成那样,别人碰一碰便一拳打上来,哪个敢来叫你,你瞧我这眼睛,还是肿的呢。”
永敏朝他脸上一看,觉得也不是很肿,分辩道,“那你怎么还睡在旁边?”
何川听他一说,叫屈道,“你昨晚闹了半宿,我好容易把你放平睡下,才眯了眯眼,你又醒了。我真金白银定的阁子和床都分给你了,你倒号意思嫌我不该睡在旁边!”
永敏没空跟他斗嘴,只一叠声地嚷着牵马。
何川道,“你真要回去?这时候你进得了宫么?”
永敏一边束紧腰带,一边道,“我有腰牌,什么时候也能进。”
何川没奈何,只得道,“你准备着,我让人牵马来”,说罢走出去,叫小厮给永敏的马上好鞍,再另外多牵一匹过来。待永敏整顿停当,两人双双上马。何川一直将永敏送到宫门外,看着他进去了,自己才回去补觉。
永敏带了御赐腰牌,倒是顺顺当当进了宫,那些太监宫女见他回来已是谢天谢地,也不敢多说。只是他也就挨过了一晚无事,第二日皇帝召见,他不敢提自己在妓院待到半夜,只说是在酒楼喝醉,又挨了好大一顿训斥。永敏自知理亏,听到齐帝吩咐以后做下规矩,他外出必须有人随同后,虽然心中不乐,也不敢有什么异议。
到了当日下午,天璇府门房听见门环砰砰敲击,过去开门后“哟”了一声,心说自己可从没见过三殿下又带随从,又上拜帖,这样礼数周到地登门。
永敬见了也笑道,“三弟怎么改了性了”,又听说永敏想与自己一起去军营巡视,应道,“我也正有此意。”于是两人约好了时日,各带随从,骑马出城。
军中早已得讯两位皇子亲临,几里地外就有将官带了小队人马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