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永敬虽遵医嘱休养,但六疾馆是他力排众议,一手扶持起来的,并不因在病中而有所懈怠,每日都有人将馆中病患病况,所需人手药材上报。biqugexx.net这几日收容的病人多了,所费的食物药物也跟着多了,又有先前没整理的屋子要打扫腾空。林林总总,所费的人力银钱都是天璇府出了大头。他看过清单无误,便交由手下去办理,单做了这些事,已觉头侧隐隐作痛,便遣开下人回到房里,先服了剂安神药,躺下不久便沉沉睡去。
他这一觉睡了有两个时辰,醒来时头痛也好了些,虽见天色已暗,补眠后倒不困了,随即叫人点灯。下人点了烛火过来,又禀道,“殿下,苏先生过来了。”
永敬诧异道,“他什么时候来的?”听那人说是下午,又问是为什么事来的。
那人道,“苏先生听说殿下睡了,就没说什么。”
永敬道,“那他说什么时候再来?”
那人禀道,“他后来一直在府中等着。眼下还在书房里呢。”
永敬正要命他把人请来,转念一想,吩咐了几句,自己又躺回床上阖目休息。过不了片刻,就听外头脚步声急促,有人在说,“……苏先生,您进去看看罢。”,又听苏远芳低声道,“不是说只是过于劳累么,怎地又发起烧来?”声音中掩不住忧虑之情。
永敬听到房门打开,却不睁眼,只觉有人走过来坐到床边,轻轻掀开被子一角,将手指搭在自己腕上。他将眼睛睁开一线,只见苏远芳侧身而坐,正凝神号脉,片刻后放开手,又似有些拿不定主意,俯**想翻自己眼皮。
永敬睁开眼,一抬手已握着他手腕,叫了声“远芳”。
苏远芳吃了一惊,下意识地一挣没能挣开,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永敬笑道,“你进来时我就是醒的。”又道,“我病了那么久,你又才过来,可不能一见面就教训我。”
苏远芳见永敬虽然玩笑,但容色憔悴,脉象细滑,这个却是假装不来,愠道,“既然病了,怎么不好好休息,又弄这些玄虚。----更新快,无防盗上----*--”
永敬将他右手手指一根根展开,指尖指腹摩挲纠缠,道,“也不是大病,我故意装得重些,传出去叫你担心了,才肯来见我。”
他这样半真半假的说话,苏远芳听后默然不语,终于道,“你在城外建了六疾馆,又为什么要瞒着我?”
永敬一愣,随即笑道,“我没故意瞒你。你如今知道了,也是一样。”他放开手,道,“从前文惠太子立六疾馆以养穷民,虽未能持久,但既为上位者受万民供奉,恤贫宽疾是应有之义。这事我早就想办,并不独为了这次疾病的缘故。何况……”
苏远芳见他欲言又止,问道,“何况什么?”
永敬低叹道,“何况那日我强人所难,以至你我生隙,若再让你以为我有心市恩,又有什么意思。”
苏远芳正要说“我怎会这样想”,却记起当日自己不应永敬所求,决然离去,若他那时提出这事,自己说不定真以为他挟恩求报。他心念及此,更觉惭愧,道,“永敬,你说的不错,学医本就为了治病救人,无论贵贱贫富,怨亲善友,理当一视同仁。我身为大夫,更不应为一己私怨,置数百人命于不顾。”他既然来见永敬,原是心意已定,只是这时话到口边,却还是说不出来。永敬也不催促,只是默默看着他,耐心等待。
苏远芳几番挣扎,想要开口,再去抬眼看时,却见永敬目光温柔,神色间只见歉疚。他心中抽痛,终于道,“这病虽然凶险,却也并非不治。”
永敬听他亲口说出这句,方才心头大石落地。他情知苏远芳能退让至此,必定经过极大挣扎,感激之余又万分怜惜,柔声道,“你放心,你给出药方,待疫情一除,我必定求父皇下旨,令你族人归籍为民。”他原以为苏远进府是带了药方过来,却听对方道,“这病非药炙可医,明日我为病人医治,你叫几个医师来看着便是。”
永敬奇道,“不是用药么?”
苏远芳道,“不是。是其他法子。”